她見他抬起頭來,似乎確鑿是看完了。不過看到他看得如此仔細,如此專心,仿佛在回味著這篇文章的內容一般。
“看完哰?”她道,“這篇文章,居然登到了市裏哩黨內刊物上,你好本事呐。”
“不就一篇文章嗎?”他反問道。
“是啊,不就一篇文章嗎?不過,如果是在外麵哩不管啷子雜誌上登,它不就是一篇文章嗎?但是,你曉得這要是登在了黨內刊物上,它會是啷子性質?”
他心想:不就一篇文章嗎,還能是啷子性質?性質難道就會變得嚴重起來?心裏雖急,不過口上卻沒有急的表現。他得讓紀文先急起來,才能知道究竟是什麼性質。性質究竟嚴重到什麼程度。
對性質的研究,他沒有涉過這番水域,自然得聽眼前這個精通官道的女人分析性質的嚴重程度。
他不急不躁地坐著,也像她一般,雙手搭弓,雙目微睜乜著她。看到她臉上漸漸泛起了急躁,而且越來越急躁。他不覺又是一喜。
“看你還有時間在這兒養神。你難道不想問問你所關心哩好事壞事哰?”
“好事也罷,壞事也罷。無所謂。”
“無所謂?”她哈哈一笑,有些蒼涼。
這份蒼涼他自然看到了,又是驚恐生心間,但把話頭順嘴遊,嘴角輕陷愁深藏,且把愁緒留他人。
他就是要她愁,他人愁總比自己愁要好。
“文姐,你看這樣好不好。你先說說那個壞消息吧?先讓我憂上一憂,然後再喜上一喜。”
她款款道:“好吧。”
於是開始說起了昨天的事。
昨天市裏開縣級以上領導幹部的會,民中屬於省屬中學,校長到會是肯定無疑的。在會上,歐陽書記在主要的議題完成後,例外地念起了這篇文章,大大地讚揚了文章對本市經濟市場分析的中肯以及透徹。
完事後,讓每人一本,拿回來看看,仔細思考一下南眳市的形勢,為下一步工作重心的轉移作一個初步的了解。
“文是敲門磚呐,權弟。”
他一聽這話有些熟悉,但是聲音裏的蒼涼感卻一現無餘。
“從教育形勢看市場經濟形勢,角度新,真新。歐陽書記說哰,蘭眳市要多有幾個像你這樣有想法哩人多好。他這話自然是惹來了在場的許多青眼白眼。這是後話,我們不提,不提——”
“那麼說點讓我憂哩事吧——”
“套用你說過哩一句話吧:憂即是喜,喜即是憂。”
“哦……此話咋個講?”
“我就說,我們權弟哩文章哪裏還會有如此功力。辛辣而不失溫婉,詼諧而不失冷靜。歐陽書記說,這就是一個大家風範哩文章嘛。這樣哩文章,早在八年前,我相信,我們權弟是可能寫出來哩,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