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終於是開動了。開動的車,使不完的氣似的。一個勁地往前闖。
她不明白曾自清今天怎麼了,車速驚人的快。
“慢點,你要死哰不是……”嚴祺鴻厲聲喝叱道,“慢點開,注意前麵哩的那架車,快闖到哰。這是城裏不是鄉下,再說鄉下也用不著呃快噻。”
一聽到她的聲音,車速似乎更快了,一邊注意著前方的路狀,一邊斷斷續續地說:“胡書記說更高更快更強……持續穩定……搞好演藝事業。”
“你今天是咋個些哰?咋個跟那些人一樣神經兮兮哩?”
她沒有想到,車如此快,他居然還有閑情想到工作的事。而現在顯然不是談工作上的事的時候。不是,的確不是。現在應該是閑情繚繞,漫步鄉間,穿行田埂,嘻戲田間的時辰。是的,正是這樣的時辰。
“沒得啊--你可能誤會他們哰。”曾自清說著話,嘴角不斷扭曲著。車仍然在飛馳。而他說話的聲音卻像是聲帶做過手術,修複後變肥厚,唱一兩句歌就悶缸高音歌手,前三個字字正腔圓,後麵的字仿佛一陣顫音,到了第五個字幾乎成了啞聲中的最低音,幾乎無音可尋。
城裏的車流似乎突然蝸牛般行進了,她心底但存絲絲詫異,轉瞬之間,就既慌又莫名地喜。最後。連她自己也不知是慌還是喜了,隻覺得大腦中有個不明所以的欲念在作祟,糾著她直發顫。她隻看到車在飛奔,卻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其實也無法注意到,因為他的話看似很輕鬆,輕鬆得如同此時飛奔的車,仿佛飄起來一般。
“我是說你……”她見他答非所問,突然吼了起來,“注意前麵……”
迎麵而來的車流,飛快地飄向車後,慢慢地歸去處去。
他突然笑了一下,嘴角又扭曲了一下。
“我……這不是趕時間嘛。”他車快,話更像出弓的箭,“許完願,還能有大把大把哩時間,好帶小妹到處去遊,到處去瘋啊。”
“人家才不想跟你瞎……”她突然頓口,不再說話,吃吃地笑著,心裏倒似喝了一碗剛釀成的甜酒,“慢點,慌也不用慌成這樣啦……到地頭哰,你想咋個瘋,我陪你瘋到底。”
說話間,她似乎第一次找到了一種感覺,一種可稱為激情的感覺,在這種感覺中,驚慌之餘又帶有無窮的愉悅。
嚴祺鴻見到他專注前方的眼神,心情也似乎在快速飛馳中漸漸平靜下來,心緒也逐漸穩定了。她閉上眼,充分享受著這份愉悅,這份快樂,這份得之不易的幸福。瘋,該瘋就得瘋,不瘋白不瘋。跟你瘋,樂意!
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平常風趣得有些刻板的男人,突然之間有些浪漫起來。不,是無比的浪漫,她實在不知道,他的前妻怎麼會放棄這麼善於愛護女人,這麼浪漫的男人。
她閉上眼睛,隨著從耳邊括過的寒風,從田野撲來的雪的特有的味道中,她心中緩緩流過一波又一波的寧靜。她感覺到自己是到了目的地。目的地的原野就在腳下,山麓下的庵就在眼前一閃。庵的前方就是一窪又一窪的農田。農田裏的麥苗正抽出鵝黃的芽兒。幾個農戶正在田間操作著工序。不可或缺的工序。這一係列的工序,對麥子的收成是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