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突然下起雪來,滿天飛,彳亍舞,盡飛散。漸漸地,地上樹間,草叢中,屋頂上,白花花一片。她看著聚來的雪,心底泛起了一線不安。於是抓起筷子,一口一個,迅速吃了起來。喉嚨突然憋得慌,差點把最後一個餛飩憋出喉嚨來。抓過桌上的那一塑料杯水,倒入口中。仰頭,脖頸青筋畢露。眼角掛淚,終究是忍住了那股上衝的勁。
她付了款,站起身。剛出餐館轉頭向公司方向望去,隻見距餐館五十米開外,遊智哆嗦著,站在寒風中,頭上、衣服上,滿是雪。
她剛走到他身前,他就問道:“你還在……?”
她輕笑著說:“還在生氣,對吧?我沒有氣,隻因早已無氣可生。”
“沒得氣……那你……我仍然不明白。”
“遊哥,你可能誤會哰,我跟你嘛……都過去哰,還說這些搞啷子。你看,站在這裏說話,人家還以為我跟你咋個些哰。”嚴祺鴻道,“可是我跟你又沒得那個,你說是吧?既然沒得那個,何必引起別人哪個呢,你說是吧?”
“你真哩……”
“遊哥,情因緣生,終因情滅。其實,現在說這些已經太不重要哰。”
“不重要哰?這是啷子話?”
“大實話。”
看到他臉色忽青忽紅,她又道:“遊哥,你有點心虛?其實你心虛不虛,好像也沒得多大關係哰。”
一句話問得遊智滿臉霧氣籠罩,半身寒冷入腑:“你哩意思我實在不明白。”
“其實這已也不重要哰。”說到此,她似乎忽然想起那個人來,心裏一熱,本來有點發僵的臉孔上泛起思戀如緞舞,相思掛在眼瞼旁,喃喃地道,“真的一點也不重要哰。”
“但是對我……”遊智憋得白麵紅。
“你認為對你很重要?那是你哩事。”
“僅僅隻是我哩事?”
“是哩。”
嚴祺鴻說完,準備離開,遊智一把拉住她的手。她沒有再掙脫,而是輕輕地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慢慢地撥開:“我說你這個人是咋個些哰?我們還是好兄妹吧?”
“好兄妹?”
“是哩。”
一聽到她說好兄妹,他突然覺得絕望裏又隱藏著一分希望,凝視著她道:“為啷子會像呃?”
“不為啷子。”她話頭一轉,“天下間男人分成兩種……不……是三種。”
“三種?”他驚疑地望著她。
“是哩。男人是好東西哩不多。但還是分成三種。常言道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但是男人仍然分成三種。第一種是嘴壞到極處卻心口難一哩男人,第二種是心壞嘴卻一本正經哩男人,第三種是心嘴都壞到骨子裏去哰哩男人。遊哥,你是哪種?不過這也不重要哰。”她說到這裏,忽然自言自語,“說這些幹嗎?真是哩……”
她說罷又一副無限神往地看著西南方,那個遙遠的地方,一個叫做蘭眳的地方有一個人,一個嘴壞心卻無法壞起來的男人……嘴角掛著淺淺的笑,那麼滿足,那麼執著。
遊智不覺奇怪地看著她,心下惶恐不安……
他不知道她今天為什麼突然談起了這些,但定然事出有因。隻要查清了其中原委,一切都會雲消霧散。他仔細地想了想,這原委竟是那麼的模糊且含混。望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有些無奈,無奈裏滲著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