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3)

春雨貴如油,這場春雨下得透,磁器口古鎮如洗。一江流水的靈氣,一條石板路的變遷,使得嘉陵江邊這千年古鎮名聲鵲起。

臨江的黃葛老樹在江風裏搖曳,窺視著跟前的“朱家飯館”。此時裏,寧孝原和趙雯正在這飯館裏吃午飯,寧孝原做東。

兩人吃得高興,扯東道西。

磁器口有毛血旺、千張皮、椒鹽花生三絕名特吃食,寧孝原都點了,還點了燒酒。穿軍裝的他吃得冒汗,解開了風紀扣:“到磁器口不吃毛血旺,等於沒到磁器口。這毛血旺是民國初年王張氏所創,做法講究,在一口大鍋裏倒扣一個大瓦缽,把筒子骨放進鍋裏,滴丁點兒‘聚森茂醬油坊’的老白醋,之後,摻一木桶嘉陵江水,拍幾塊老薑,加些白豌豆,把湯熬成乳白色,把豬心豬舌豬肺豬大腸等雜碎下鍋,再加進做好的糍粑、海椒、花椒和五味調料,蓋上鍋蓋煨煮,要用文火。”“這麼複雜?”趙雯笑。紮雙長辮的她穿米白色襯衣,深藍色背帶褲。“是複雜。”寧孝原喝燒酒,覷眼看洋溢青春氣息的她。“看我做啥,往下說。”趙雯也喝酒。他抹嘴巴笑:“這時候‘主角’才出場,才把俗稱毛血旺的新鮮豬血用酒和醋去生血味道,用煮沸的骨頭湯把毛血旺激熟。這毛血旺呢,怪,越煨越入味,嫩而爽口、油而不膩。白豌豆軟和、化渣。尤其是湯,嘖嘖,香辣熱嘴,一碗毛血旺下肚,通體大汗。”趙雯吃毛血旺:“嗯,是好吃。”

是趙雯找寧孝原的,她從萬縣回來聽報社的人說寧孝原來找過她後,就去了寧公館。寧孝原的父母好高興,要請她吃飯,她說不了。寧孝原的父親寧道興就把寧孝原的電話告訴了她。她打通電話後,接電話的人說,這裏是“抗倭廬”。“抗倭廬”,那可是馮玉祥副委員長的住所,她采訪過馮將軍的,卻沒有去過,猶豫說,請幫我找一下寧孝原。對方問她姓名。她說了姓名,說是晚報的記者,問對方貴姓。對方說,免貴姓齊,叫齊貴,說您等哈兒,我去喊。很快,寧孝原就來接電話。她說兌現諾言請他吃沙利文西餐,他說想吃毛血旺,說他做東,兩人約好,來這離“抗倭廬”不遠的磁器口“朱家飯館”吃午飯。寧孝原高興也忐忑,趙雯主動找他不知是福是禍,不會對他興師問罪吧?見麵後趙雯主動跟他握手,說要進一步采訪他。他說都說完了。她說,說你返回前線後打小日本的事情。他笑而不答,屁股上那傷不好說。她問他咋到“抗倭廬”了?他說,還不是怪你,你那篇我和姑媽萬靈鎮獻金的文章馮將軍看到了,就命令我來當他手下當差。她拍手笑,好呀,好事情!誇讚馮將軍。他問她收到他寫給他的那封信沒有,她說沒收到。看來,那信是真的被郵局弄丟了。他心裏的石頭下落:

“見到個大人物。”

“哪個?”

“呃,你對共黨咋看?”他的話拐了彎。

“他們不怕死。”她說。

“對的,亡命。”他說,吃椒鹽花生,大口喝酒。

“你是國民黨?”她吃千張皮。

“我無黨無派。”他也吃千張皮。

“不對啊,你是國軍的大軍官,竟然不入國民黨?”

“國軍是軍隊,國民黨是黨派,人家孫立人將軍也沒有加入國民黨。”

“真的?”

“真的。他今後入不入我不曉得,反正他現在沒有入國民黨。”

“他可厲害!”

“當然厲害。37年淞滬會戰,敵我雙方投入了上百萬的兵力。他率領的警總四團跟日本鬼子血戰了半個多月,7次打退了強渡蘇州河的日軍,不幸被迫擊炮擊中,身上有13處負傷;上前年,他率領我遠征軍800人連夜馳援,擊退了7倍於己的日軍,救出了7000多名英軍、500多名傳教士和記者。英軍喊了‘中國萬歲’。那一仗,英國和美國都給他授了勳章,委員長也給他授了‘雲麾勳章’。”

“了不起!”

“很了不起!”

“啊,孫將軍是清華大學畢業的,你是重慶大學畢業的,都是大學生;孫將軍負傷13處,你給我說,你身上也有13道傷疤,好巧!”

“都是大學生不假,傷疤呢,我比他多一道。”

“多一道?未必是我記錯了,你也厲害!”

“我不能跟孫將軍比,不過呢,我們都是一心一意為國為民效忠的。”

“你高調。”

“是高調。”他涎笑,“我跟你說過,我浪蕩公子哥兒一個,當然,從軍後改了。我呢,是不想有啥子組織來約束。”

“你真改了?”

“真改了。”

“那你還往人家身上壓。”

他心裏咯噔一下,她興師問罪了:“這,那不一樣,我是喜歡你,真心愛你。對不起,冒犯你了。”喝幹杯中酒,“我自罰一杯賠罪!”

“哼!”她不看他,抿口酒,吃椒鹽花生,“寧伯父是哪個黨的?”

“他也無黨無派。哦,趙伯父是國民黨吧?”

“我爸爸是民盟的。”

“曉得,國民參政會的無黨派參政員張瀾、黃炎培等人在重慶發起的,去年定名為‘中國民主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