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挺關心政治。”
“略知一二。趙雯,你是哪個黨的?”
“跟你一樣。”趙雯想起什麼,“哦,你曉得那晚上隔壁屋子那血案的結果不?”
“不曉得。”
“我去警察局問過幾次,他們說,登記住宿的是一對中年男女,用的都是假名字,至今查無結果。”
“警察不中用。”
“就是。呃,你回來的這些天都在忙啥?”
“馮將軍叫我跟他去動員獻金,叫我上台現身說法,鼓動大家為抗日捐資。”
“你講了?”
“講了,獻金的人不少,有的大戶獻金上千萬元。”
“恁麼多啊,好!你在後方也在抗日。”
“馮將軍就這麼說,可還是不如跟日本鬼子真刀真槍幹痛快。”
她熱眼盯他:“英雄就是英雄。呃,你就做動員獻金的事情?”
他說:“事情還多,還要幫馮將軍抹墨,他寫字繪畫後,幫他收拾,送去裱糊,尋找買家賣了字畫獻金。來訪的官員、文人也多,幫他接待。要不時跟他擺擺龍門陣,講些戰場上的事情,聽他分析戰爭的形勢。”
“可以嘛。”
他喝酒:“婆婆媽媽的事情,還是打仗痛快。”酒色滿麵。
她也喝酒:“二馮都喜歡你呢。”
“啥二馮?”
“馮玉祥、馮治安兩位將軍都喜歡你。”
“嗬嗬,我亡命。”
“亡命是其一,你是為數不多的正牌大學生軍官,是文化軍人。”
“那倒是。不過,我不是黃埔的,不然的話,我的官也許會更大。”
“官迷心竅。說你剛才說的,你見到哪個大人物了?”
他灌口酒:“我見到共黨的周恩來了……”
前天下午,“抗倭廬”的堂屋裏來了貴客周恩來。勤務兵齊貴對寧孝原說,周先生是這裏的常客。身為馮將軍副官的寧孝原為周先生上茶,他在報上見過周先生的照片,第一次見到他本人。四十出頭濃眉大眼的周先生穿淺灰色中山裝,謙和隨意,談笑風生:
“詩歌如刀槍,字畫能抗日。煥章兄的詩歌字畫就是抗日的刀槍。”
馮將軍笑:“恩來過獎了,我學曆不高,丘八一個,胡寫亂畫而已。”
周恩來喝口茶:“丘八詩為先生所倡,興會所至,嬉笑怒罵,皆成文章。郭沫若先生就說,煥章先生以名將而能善詩畫,詩名婦孺皆知,而畫卻不輕易動筆。然其畫之超脫,實有飄飄欲仙之意。”
馮將軍嗬嗬笑,叫寧孝原把他剛畫的一幅畫拿來。寧孝原去取了來,畫的是茄子,書有小詩:“茄子紫,紫茄子,吃的有了力,可以把日寇打死。”
周恩來看了哈哈笑:“煥章先生這‘茄子圖’畫活了,畫茄子也不忘打日寇……”
晚餐就在堂屋吃,廚師老張端來酒菜。馮將軍叫寧孝原一起吃,他發現周先生的酒量好大,吃飯間,馮將軍突然問:
“恩來老弟,傳言說我身邊有共產黨員?”
周恩來一怔,喝口酒:“是的。有趙力均、周茂藩兩位,如不方便,可以調走。”
馮將軍吃菜:“不必,他倆都不錯,也好為我們做個橋梁。”
周恩來笑:“我聽煥章兄的。”
寧孝原曉得,共黨的黨員明的暗的都有,袁哲弘給他說過,暗的共黨多。
周恩來對馮將軍說:“我黨謝謝您出麵營救胡誌明先生。”
馮將軍說:“我一個人不行,我還找了李宗仁副委員長,我們一起去找的蔣委員長。我說的理由有三,其一,胡是否共產黨姑且不論,即使是,也是越南共產黨,我們有必要有權逮捕外國共產黨嗎,蘇聯顧問團成員不也是共產黨嗎,怎麼就不逮捕他們?其二,越南是支持我們抗戰的,胡誌明應該是朋友,怎麼成了罪人?其三,假使把讚同我們抗戰的國外友人稱罪人,那我們的抗戰不就是假的了嗎,不就失去國際間一切同情和支持了嗎?如果要真抗戰,就應盡快釋放胡誌明!李宗仁也對蔣說,釋放胡誌明的道理馮先生已經講了。我問你,為什麼要在廣西抓胡誌明,這不是嫁禍於廣西嗎?這是下麵的意思還是你的命令?蔣委員長就說馬上叫人調查。後來就放人了。”
周恩來拍手笑,向馮將軍敬酒……
寧孝原、趙雯吃飽喝足,出了“朱家飯館”,二人都酒色滿麵,沿了古鎮的青石板路走。寧孝原好愜意,有他心愛的女人陪他漫步:
“這古鎮有‘小重慶’之稱,有嘉陵江、清水溪、鳳凰溪流過。站在歌樂山上看,活像條隱龍,早先這裏就叫龍隱鎮。”
“咋又叫磁器口了?”趙雯問。
他說:“是因為瓷器,那個江氏家族來開辦了碗廠,專門生產瓷碗瓷盤瓷杯,是這古鎮瓷器業的開山鼻祖……”想到什麼,“啊,趙雯,我剛才喝多了,跟你講的周恩來和馮將軍的事情莫要亂講哦,千萬莫要上報!”
她乜他:“我是細娃兒呀,不懂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