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提醒一下。”
“說我,馮將軍跟周先生說話,你咋偷聽?”
“不是偷聽,我就坐在餐桌上,未必還把耳朵塞起來。”
“說明馮將軍信任你。”
“倒是,我擅自做主援助友軍,他就說沒得錯。”
趙雯就挽了他的手走:“春天安逸,不冷不熱,頭一次來這古鎮,硬還不錯,謝謝你請我吃飯,我下次補起。”
他高興:“嗯,好香!”
趙雯抽動鼻子:“啥子香?”
“你香!”
“我又沒抹香水。嘻嘻,袁哲弘也這麼說。”
他不高興了,各自走。
遊人好多。
趙雯擠開遊人攆上來,挽上他的手:“沒得香味,隻有醋味。”
他笑:“趙雯,你真的香。”
她乜他:“居心不良。”
他摟她柔肩:“趙雯……”
有表演的隊伍過來,是古鎮流傳幾百年的“車幺妹”表演。人們都閃開道。趙雯拉他到人群前麵觀看。扮演車幺妹的是個漂亮妹崽,她細白的兩手拎著彩船邊舞邊唱:“雨過天晴豔陽天,妹娃子來坐船,嘍嗬喂。金那銀兒鎖,陽雀叫來鎖著鸚哥,啊嗬吆喂著,幺妹要過河,吆嗬喂!”前麵拉船的年輕崽兒做拉纖狀,唱道:“等了七百三十天,幺妹你才來坐船,嘍嗬喂。金那銀兒鎖,陽雀叫來鎖著鸚哥,啊嗬吆喂著,哥把幺妹拉過河,吆嗬喂!”後麵的白胡子老艄公撫須眨眼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艄翁我劃龍船,嘍嗬喂。金那銀兒鎖,陽雀叫來鎖著鸚哥,啊嗬吆喂著,把妹娃子拉過河,吆嗬喂!”車幺妹、年輕崽兒、白胡子老艄公和船邊的幾個年輕妹崽齊都唱。
眾人鼓掌叫好。
他倆也鼓掌叫好。
他遺憾剛才的話還沒有說出來。
趙雯說,這古鎮有特色。他點頭,古鎮不僅吃有特色,房屋也具特色,是“台、吊、挑、梭、靠、錯”六為一體的建築。“台”是順坡築台建房;“吊”是幹欄式山地吊腳樓;“挑”是房簷挑出去遮陽避雨;“梭”是屋頂順坡延伸;“靠”是房屋依山修建;“錯”是房屋按地形錯疊修建,采光通風好。他邊走邊對趙雯講說,趙雯嘖嘖讚歎,說口渴了。
他領她坐茶館喝茶。
茶館裏有人說“蓮花落”,是個慈眉的老先生,他手拿兩塊係有多色彩布的黃竹板,一揮動,五彩繽紛,響起竹板聲,唱腔洪亮:“老漢今年七十九,手持連宵四處走,暢說古今天下事,也說本鎮磁器口。老街一條石板路,千年古鎮情悠悠,白崖作證興鬧市,建文龍隱水碼頭。江氏父子開磁廠,張家父子造醬油。孫家一門三舉子,鍾家院子好風頭。黃段二人做翰林,老漢瀟灑天下遊。坐地龍隱觀世事,敵機轟炸人心揪。“精神堡壘”立天地,川軍出征驅日寇。中華兒女齊奮起,國共合作大業就……”老先生說完,茶客們鼓掌喝彩。
喝完茶,兩人繼續逛古鎮。
趙雯盯寧孝原:“剛才吃飯時,你說去蘇北打小日本,當師參謀長了,騙人的吧?”
他說:“沒騙你,真的。”
她撇嘴:“師參謀長咋還是個中校,應該是上校或者少將的。”
“咳--”他長長一歎,如實說了被降職降銜的來龍去脈,說他還猶豫過穿不穿這身中校軍服來見她。
她說:“想開些吧。”擔心問,“你又負傷了,傷哪裏了,重不?”
他尷尬說:“你莫笑哦……”如實說傷到屁股了,說因此比孫將軍多了道傷疤,說住院好難受,申明,“我可不是逃兵!”
她捂嘴笑,眼睛濕了:“他們不該這麼處罰你,太重了,委屈死你了。”撲閃兩眼,“孝原,你這人這點好,說的老實話。放心,我相信你不是逃兵,你從來就不虛小日本,你是頂天立地的抗日英雄!”
他心中的不快減去多半:“想想呢,那些犧牲的弟兄才是英雄。趙雯,謝謝你這麼看我!”
她擂他:“說啥子謝哦。”用手指楷眼睛。
兩人走著,已是石板街的盡頭。她看手表說,船要開了,我下船時買了回城的船票。挽了他回身往碼頭走。他真想跟她多呆一陣,也擔心馮將軍會有事找他,他是私自出來的,你咋不坐馬車,馬車快當。她說,坐船安逸,可以欣賞兩岸風光……
太陽西斜,流水潺潺。
磁器口水碼頭的輪船要開了。她揮手跟他告別,登船跳板。他一把拉過她來:“嫁給我。”她笑:“你官高人不大,著啥子急嘛。”他說:“我媽老漢著急。”她撫開他的手:“船要開了。”他說:“趙雯,我跟你講過石牌保衛戰的,可還有沒講的,戰前,我給我父母寫了絕命遺書,也給你寫了絕命遺書。”他沒有說給倪紅也寫了絕命遺書。“給我寫了絕命遺書?”趙雯感動。“是,你該明白我的心了!”他說。她眼熱:“我相信你說的……”輪船汽笛鳴響。她登上跳板:“拜!”他朝她揮手:“你說了的哦,請我吃沙利文!”她回首:“一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