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3 / 3)

“五十九軍軍長是抱怨過我的,說我是把三十八師派去送死。我得到翟紫封呼救的電報後,立即派了吉星文率三十七師去增援。”

“共軍在費縣以南布置了打援的部隊,三十七師遭到了共軍的伏擊,副師長張席卿和團長劉建勳陣亡,幾乎全軍覆沒。”

“費縣完了?”

“完了,被共軍攻占了。翟紫封師長被俘,聽逃出來的士兵說,他在被押解的途中,被我們的轟炸機炸死了。”

“啊,我的紫封老弟……”

他倆說時,副官領了三十七師師長吉星文和副師長楊幹三進來,兩人都穿的衣襟襤褸的民服。

“報告馮司令,吉星文回來了。”年輕的赤腳的吉星文敬禮說,“卑職是隻身逃回來的,甘願受罰。”

“報告馮司令,楊幹三回來了。”楊幹三敬禮說,“卑職是冒充夥夫逃回來的,甘願受罰”。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馮治安兩眼發潮。

寧孝原能夠返回集團軍,是黎江大哥放了他。他和曹鋼蛋是與翟紫封師長一起被俘的。黎江現在是共軍的師長,見到被俘的他後,對他單獨審問。說,小崽兒寧孝原,你當年放過我,大哥我今天也放你,希望你能夠醒悟,站到人民的立場上來。他明白黎江的意思,未置可否,說,啊,黎江大哥,能不能把翟師長也放了?黎江搖頭。他說,那能不能把我的副官曹鋼蛋放了,大哥你是曉得的,鋼蛋是我們鄰居曹大爺的兒子。黎江點頭。

盡管馮治安總司令信任他,他還是沒有把他和曹鋼蛋被共軍釋放的事情如實報告。

華北的夏夜沒有重慶熱,寧孝原斜躺在木板床上睡不著,鬱悶抽煙,為眾多死傷的國軍兄弟傷感。打日本鬼子犧牲值得,可這算啥,自己人打自己人,屍體如山,血流成河,傷心痛心!總部分給他這住屋是簡陋的土牆民房,木格窗外的夜空繁星滿天,月亮會說話,寧孝原,我看得見賈汪,也看得見重慶呢。他盯月亮悵然發歎,思念重慶的父母。馮司令催得急,他走那天沒有對二老說,擔心他們傷感,就到部隊後再寫信告知吧。他要了輛吉普車去找趙雯,她不在報社也不在家。他就讓司機開車去了“弦琴堂子”。堂子那媽媽聽說他馬上要飛去前線,就拽了倪紅來見他,安排他倆在樓上的包席房裏說話。

“寧孝原,我恨你!”倪紅說,為他泡了蓋碗茶。

他心熱,喝茶:“倪紅,我……”

“莫說沒得用的話,喝茶。”

“我……”

“喊你喝茶。寧孝原,你,你莫要死了……”倪紅說,眼淚水出來。

“我不得死,我命大。”他掏出手帕給她。

她接過手帕揩眼淚:“媽媽說,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了的。媽媽說,男人都是莫要隨便相信的。”

“倪紅,我是有不對,可我是真心愛你的。”

“假的。”

“真的,我把那麼珍貴的信物都給了你。”

“埋了。”

“啥子埋了?”

“那信物,你家祖傳那寶物。”

“啊,埋到哪裏了?”

“埋到碑底下了。”

“碑,你是說去年底在都郵街開建的‘抗戰勝利紀功碑’?”

“是。”

“你是騙我的吧?”

“沒有騙你。”

“你啷個能埋到那碑下去?”

“我找趙工幫忙埋的。”

“真的?”

“當然是真的,埋到那碑下保險。哦,我要跟斯特恩拜堂。”

“這,啊,祝福你兩個。”

“他說去教堂辦。”

“他是洋人……”

他得趕去軍用機場了,半信半疑、依依不舍跟倪紅告別。倪紅送他出“弦琴堂子”,送他上吉普車。車開了,倪紅抹眼淚朝他揮手,手裏拿著他的那張被淚水濕透的藍方格花案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