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銃旗隊雖然分為多個戰鋒隊,但在此前閔元啟已經將指揮權下移給了沈亮。
哪怕閔元啟也會打放火銃,前世少年時用老滑膛的經驗也不少,但最少在這個時代他還沒有率火銃部隊打過仗,而沈亮的經驗明顯更為豐富,性格也相當堅韌強悍。
這是一個相當合格的戰術指揮官,閔元啟定下大局之後,也是敢於放權給自己的部下。
沈亮領戰鋒隊,何時打放,如何進攻,應對敵人攻勢,這些戰術層麵的事閔元啟是交給了這個強悍的登州鎮兵。
此外閔元金和楊誌晉各負責兩個千總部,而這兩個千總武官又將前方跳蕩隊的指揮,交給了高存誠和謝祥等前敵指揮官。
各部在激昂而舒緩的鼓聲中,仍是繼續向前。
閔元啟和閔元忠等軍官分別在中軍和側翼各處,隨著大軍向前的步伐一並前行。
很多人的心情都是有些燥動,畢竟眼前的敵軍是正經官兵,而且人數在自己一方好幾倍以上。
若不是看到客兵的兵器多半劣製,披甲兵也寥寥無已,甚至穿著破爛,還光著腳板,怕是旗軍這邊還要更心浮氣燥一些。
以少擊多,以精銳敗烏合之眾,這是容易的事。
人發覺自己一方遠比敵軍人數少的時候,不可避免會有些焦燥不安。
隻有訓練有素的官兵麵對近於赤手空拳的流寇時,才會有心安理所的戰場心理優勢。
這也是處於崇禎中期之前的事了,中期之後,流寇兵分五重,外圍裹挾民壯,然後是普通營兵,然後是精銳步兵,接著是更精銳的老營驍騎,最後是老營家口。
旗軍一直是對自己頗有自信,但如果沒有嚴格的軍法監管,還有各級武官在平時訓練時形成的慣性,此外還有旗軍經常拉練剿殺股土匪,獲得一些戰場經驗。
以眼前略多於敵軍三分之一的數字,旗軍的士氣怕是要低落下去不少。
甚至如客兵那種官兵,遇著強勢的東虜就畏懼不敢戰,遇著大股流寇也是迅速敗逃,在崇禎十四年後的大明官兵也是實在常見之事。
甚至將領都有了豐富的經驗,一旦感覺不敵,家丁簇擁家丁先逃,然後到安全地方再收攏殘兵,盡量使部下保持一定的基數和戰力。
真要敗到沒有一兵一卒了,腦袋肯定就保不住了,皇帝固然是不敢擅殺擁有重兵的大將,對那些戰敗將領可是一點情麵也不講的。
崇禎二年一次斬殺幾十員文武將領,默認袁崇煥殺毛文龍,又因為後金兵臨北京城下而殺袁崇煥,皇帝的心性可是所有人都相當了解了。
三十多個局的隊伍在近五十步時仍然相對完整,陣列從北至南鋪陳開來,有千戶所城和幾個土城為側翼,南側是大片的壕溝和箭樓區,所城和土城還有箭樓都站滿了人,還有火炮時時打放,旗軍並不擔心被敵人展開兩翼包抄攻擊,整個陣列在相對完整的情形下持續前行。
近五十步後,沈亮才做了一個手式。
所有戰鋒隊放慢腳步,鼓聲也逐漸停止。
遊兵隊則是展開來,象是一個張開的八字,持著刀牌的遊兵隊成員都是旗軍中身形高大膽氣過人的孔武勇悍之輩,他們的人數不多,依次展開如雁行一般,鉗製著對方的稀少遊兵。
在戰鋒隊和主陣陸續開始放慢腳步時,客兵的弓手還在持續射箭,隻是這些弓手的應變能力極差,大量的仰角射擊箭矢都落在了戰鋒之後,多半落在跳蕩隊或駐隊之前。
這些將士多半披綿甲或鎖甲,少量的刀牌手持盾牌披紮甲,箭矢對他們的威脅並不大,因為勁力偏弱,箭矢也多是輕箭,刀牌手們用盾牌遮擋箭矢,或是長槍手鏜把手們幹脆低下頭顱,任箭矢落在自己頭部或有甲胄防護的上半身。
在叮叮當當的箭雨落地聲中,終於抵近四十步左右的距離。
這個距離雙方已經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對方,當客兵們看到火銃手們陸續抬高火銃,將黑洞洞的銃管對準自己的時候,也是忍不住駭然變色。
火銃就算在客兵心裏再不管用,當這個距離到四十步前後時,仍然是給了客兵們足夠大的威脅。
但戰鋒隊的腳步並沒有徹底停止,沈亮隻是令銃手們準備,卻並沒有示意停止軍陣就地瞄準打放。
在緩慢的鼓點聲中,旗軍軍陣又向前繼續前行了十步。
到了這個距離,雙方已經蠢蠢欲動,客兵的將領們策馬在軍陣中來回飛馳,準備下令叫自己部下迅速撲上,開始與對麵的旗軍肉搏交戰。
在這時,沈亮終於高舉起了胳膊。
在其身後百多步的閔元啟都是滿頭大汗了,忍不住對閔元忠道:“沈亮這廝的膽子,真的是鐵打鋼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