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昀帶著她,七扭八拐,總算是走到了目的地。
薑微瀾看著那扇稱不上新的廟門,微微一怔。
這地方……她以前來過……
曾幾何時,她隨父兄大軍出征,回程途中偶遇山花爛漫,見獵心喜,於是翻然下馬。
那個時候,這裏還隻是一間小小的寺廟,連門板都是破的。
沒想到,十年之後,竟然已經修起了一座還算是比較正規的廟。
薑微瀾走過去,輕輕地扶住牆,隻覺夜涼如水,十年時光,仿佛也就跟著這夜風一起,不動聲色地溜走了。
“哈。”她悵然一笑,說不清心中是喜是悲,仿佛大夢初醒,發現種種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你不要看這裏香火不旺,但正是香火不旺的地方,佛祖才會看到你的虔誠,可比那些大廟好用多了。”蕭昀正在振振有詞地跟她解釋為什麼把她帶到這處小廟裏來,就聽薑微瀾笑了一聲。
那笑聲中,有哀怨,有悵然,有失落,有追憶,獨獨不見她一貫的疏朗和曠達。
他不由得有些詫異地問,“你怎麼了?”
“沒什麼。”過去種種,譬如朝露,已經不複存在了,她現在不應該過於地沉溺於其中。薑微瀾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心情,又回到當著蕭昀時那股獨有的戲謔調調,“隻是有些驚訝,世子你居然也會來拜佛。”
“我一直以為,沙場名將,因為身染熱血,是鬼神都敬的。”既然是神鬼敬服,又何須來拜佛?
不是她一直這麼以為,而是她家,包括她父兄,一直都是這麼幹的。
所以宋家滅門了嗎?
那佛祖可真夠小氣的。隻保佑拜他的人,不保佑真正對國家付出的人。
蕭昀掩唇,輕咳了一聲,不太自在地轉過身,推開門,“那個……信一信,也無妨的。”
他引著薑微瀾進門,也不知道是這寺廟本身就人少,還是和尚們不喜歡熱鬧,已經睡了過去,他們這麼大搖大擺地進去,竟然連一個人都沒有看到。
說是寺廟,其實不過小小兩進,正殿裏點著長明燈,遠遠看去,好似彼岸浮光一般。院子外麵有一棵巨大的桂花樹,如今正在夜色中,散發著濃鬱的馨香。
“阿嚏!”這裏比城中冷了許多,薑微瀾出來的時候沒有帶風帽,這會兒風一吹,有些冷了。
蕭昀見她如此,將她安頓到大廳裏,“你等等。”自己卻去了後麵。
薑微瀾不知道他要幹什麼,隻能在原地等他。她環顧了四周一圈兒,佛是一尊木佛,這裏到處寒酸得很,跟之前在護國寺看到的,有著天淵之別。
薑微瀾百無聊賴地四處看著,目光不期然地落在了大佛旁邊的長明燈上麵,她的目光好像針刺,猛地頓住了——
長明燈擁簇之中,裏麵有著寥落的幾個牌位,其中一個,昭然寫著“溫門宋氏之靈位”。
那筆端莊正楷,曾經被方白霧大加讚賞。那人當年寒門登科的時候,站在金鑾殿上,一手字更是被先帝稱許。
那筆字,曾經給她寫了無數流麗情詩,也曾經化作利劍,刺向朝中無數權貴的咽喉,後來,更是在她宋家一案上麵,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那個牌位,薑微瀾一眼便能看出來,是溫若寒親筆撰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