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邂逅(四)(1 / 2)

好幾天沒來上班?顯然,眼前的這位姑娘,連何海娟目前身在何方,都未必說得上!梁明遠心頭一緊,打了個寒戰;好一陣子之後,才這樣說道:“她,她跟你說過什麼嗎?”“沒,也沒說什麼。哦,大概是這樣的,前些天,她父母要給她說一門親事,她死活都不願意,一怒之下,就出走了——”“她,她說她到哪兒嗎?”“這,這我可不太清楚——”那姑娘說著,也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梁明遠痛苦的閉了一陣子眼睛,當心頭的那陣寒意掠過之後,才緩緩說道:“那,那倒是不湊巧了,來得不是時候。哦,我先走了——”“先生,你怎麼稱呼,有什麼話要轉告嗎?”梁明遠皺了皺眉頭,沉吟道:“小姓不足掛齒,哦,如果能夠見到她,就說我來找過她了,隻是沒能見到她——”那姑娘撲閃了幾下睫毛,說道:“嗯,放心吧,如果以後能夠見到她,我負責轉告。哦,到裏麵歇一下嗎?”“哦,不了,我還有點事情,先走了——”既然見不到人,梁明遠也就不想多作停留了。一條長長的大馬路,由東南走向西北;這條路,是返回火車站的。好幾個小時之前,由火車站走向鬧市,是一個人。好幾個小時之後,由鬧市返回火車站,依然是一個人。從時間上看,不會誤車,來得及,於是,梁明遠拖著步子,緩緩走著,道路兩旁的店鋪、樓房、電線杆,慢慢移向他腳印之後:這一趟,還真是白走了。以後的日子裏,我還要不要故地重遊呢?剛開始,路程上的因素,我很少去考慮。今天看來,這空間上的距離,也是蠻頭痛的!這百來公裏的距離,也不是那麼容易跨越的。牛郎織女的故事,說起來似乎蠻有詩意的,真正去麵對的時候,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說起來,就算能夠遇見她,這一天,兩個人能夠在一起的時間,也不過五小時左右。五小時,是不是太短了呢?或許,真要考慮該何去何從了。我回到家的時候,天也快黑了。乘興而來,掃興而歸,如此的冷清,真叫人無語。哦,走向哪家賓館的時候,耳邊響起的是那一曲《片片楓葉情》:片片紅葉轉,它低歎再會了這段緣。片片紅葉轉,回頭望告別了苦戀。愛似秋楓葉,無力再燦爛再燃——唱得真“好”啊!與何海娟的這段緣,真是要“低歎”幾下,告別這“苦戀”了?如果能夠讓我選擇的話,或許我會力爭一番。隻是,如今,連見一麵不成問題!這樣的戀情,看來還真是“凝聚了美麗卻苦短”了。哦,列車上邂逅的那位姑娘,似乎在哂笑我,暗示我不要去追尋這水月鏡花。是啊,如果跟她前往金城江,別的不敢說,那一路上的海闊天空、柔情蜜意,總還是會有幾分的。可笑的是,那列車上的時光,少說也有一個小時吧,我居然連她的芳名都沒問。如今,就算我有意,茫茫人海,又如何去尋找她呢?環肥燕瘦,我更喜歡的,究竟是誰呢?可笑啊,大雁都還沒打下來,我竟然去想該燉著吃還是烤著吃了。以後的日子裏,總該清醒一點了吧?年少輕狂,這夢境與現實的區別與聯係,一時分不清,或許也是正常的。何海娟,如果真有心靈感應,你現在會想起我來嗎?哦,就算是想起了,又能夠怎樣呢?時間與空間,隔斷(隔開?)戀情真正的銀河——近兩個小時的車程,枯坐在車廂裏,你作何打算呢?“嗚——”的一聲長鳴,列車緩緩駛出站台,一地夕陽中,由西北駛向東南。對於梁明遠來說,這是返回的路。坐在南邊的一個窗台下,目送著那緩緩後移的房屋、雜樹、遠山,他神色黯然,隻是癡癡的向外望著,似乎那泛著金黃的花草樹木,蘊藏著某些他未曾熟知的玄機與奧秘似的。隻是,無論他的目光多專注、多出神,那些野草閑花,也不會開口說出他所想要知曉的話語來。長路漫漫,列車裏也播放起歌曲來,以便讓乘客們輕鬆一下。出站也不過三五分鍾光景,車廂裏,響起了那一曲頗為“應景”的《片片楓葉情》:片片紅葉轉,它低歎再會了這段緣。片片紅葉轉,回頭望告別了苦戀。愛似秋楓葉,無力再燦爛再燃。愛似秋楓葉,凝聚了美麗卻苦短——“片片紅葉轉”?夕陽下的楓葉,此時也在秋風中轉著吧?今天,這一切,真的就這麼巧!好幾個小時之前,走往鬧市區的路上,我所聽到的,就是這一去《片片楓葉情》;如今在返回的列車上,像是怕我淡忘似的,車廂裏又是“回頭望告別了苦戀”了!接二連三的聽到這首歌,我還有什麼話好說呢?三年前,我離開家鄉,到此“深造”。說深造,的確有點自我抬舉了。其實,當時我隻知道,學生時代的最後三年,將在這兒度過。然後就是走向社會,找工作謀生了。記得開學初的一節班會課上,班主任這樣說道:學校,不提倡談戀愛。這“不提倡”是什麼意思呢?既不支持,也不反對,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不反對”,我大致上也能理解,我們都過了十八歲,都是法律意義上的成年人了,談點戀愛,也在情理之中。與校規相比,國法更具權威嘛。至於“不支持”,這是學校方麵的意思:學生嘛,以學為主。談起戀愛來,有可能影響學業。最初我是怎樣想的呢?自己是異鄉求學,一般情況下,畢業後要返回原籍工作;也就是說,“抱得美人歸”,多半隻是一種傳說。唉,誰叫我不是本地人呢?既然帶不走,那就免談了吧。出於這樣的考慮,最初的兩年多時間,我倒有點老僧坐禪,心如止水的意味了。當然,真正的“心如止水”,我是做不到的;我所能做到的,隻不過是盡量不去想那些事情,盡量移情於書山學海,盡量去做一個局外人而已。其實,事情沒那麼簡單,《天龍八部》裏的虛竹,身為佛門弟子,不是最終也還俗了嗎?如果將情感比作小草,那麼,“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倒是蠻貼切、蠻傳神的。看來,愛情,本身無所謂對錯,全在你怎麼去麵對。我不曾陷入愛的漩渦,隻因我不想談?好幾個月前,我大概都是這樣想的。隻是,那個暮春的夜晚,隨著一個人的出現,我的心思,開始蠢動了。哦,那個傍晚,一抹燦爛的夕陽,將西南側的屋頂、門窗、樹梢,全鑲上了一道道金燦燦、亮橙橙。這麼好的天氣,不出去走走,倒真是要辜負老天的這一番美意了。於是,晚飯後,我決定要出去閑逛一番了。當然,吃得太飽,不宜馬上就外出。這樣想著,順手拿起一本書,我翻閱起來了。這一次,我翻到的是一首宋詞。這首詞,以前我也讀過,不過,既然翻到了她,不妨再看幾眼。一曲《雨霖鈴》?為什麼會是她呢?我無心多想,細看起來了: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如果從情感的角度,臨出門,遇到這樣一首淒清傷感之詞,似乎難言吉祥。你看,“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雲雲,真要讓人愁腸百結了。合上書本,片刻之後,我愕然失笑:要說情字,我可是八字還沒一撇,“離別”一詞又從何談起呢?再說,就算是“傷離別”,那也是在愛過之後。能夠轟轟烈烈的愛一場,也是蠻有詩意的嘛。將臆想拋諸腦後,我離開宿舍,開始了郊野之行。漫無目的,信步前行。夕陽的影子,先是慢慢地拉長,長得自己的影子都漫到路的那一邊的草叢中。再過一陣子,影子不見了,夕陽也收起了最後的一縷餘暉。也算盡興了,就此返回吧。望著漸漸暗下來的天幕,我這樣對自己說。返回的時候,我沒有按原路,而是折向西北,再自北向南走。這樣的路,也是不錯的:走老路,周圍的一切,都太熟悉了,沒什麼意思。繞一個圈,一是可以多消磨一點時間,二來嘛,經過主幹道,可以看一看路上的行人。先看風景,再看人,不就一舉兩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