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三高山流水(一)(1 / 2)

牢騷可以發,現實還是要去麵對的。於是,在梁明遠的人生履曆中,這些天,就重複著這樣的一幕幕:中午時分在疾駛的客運車上閉目養神,兩點半之後的三個小時時間裏,強忍著嗬欠在教室裏聽課、敲鍵盤。五點半之後到一家快餐店風卷殘雲一番,六點左右到學校西北側的一個小公園稍事休息,七點半左右鍾繼續“抗戰”,夜晚十點半坐車返回。唉,“一天之計在於晨”,而這樣的時間安排,偏偏是一上午無所事事。也罷,就利用一大早的時間做做白日夢吧。話說這天下午,經過前幾天的磨合之後,梁明遠也算慢慢適應了。盛夏時節的六點左右,太陽還掛得蠻高的,踩著一地金黃,晚飯後的梁明遠,走在了前往小公園的路上。這小公園,大門口大致朝向西北,占地麵積也就是五六畝,說不上有多寬敞,不過,對於一個需要在其中小休一個多小時的人來說,總是聊勝於無。西斜的陽光灑下來,屋頂、樹梢、草地上,全都沐浴在一片燦爛的金黃之中。這種時候,小公園裏的人,倒也不算太多,按照一般人的作息安排,太陽落山後的八時左右,沒那麼熱了,休閑娛樂才更愜意些。對於梁明遠來說,清靜一點也好,至少,靠近學校西側的那個涼亭裏,那根柱子,總是屬於自己的:沒能睡午覺,靠著柱子閉目養神一番,也蠻不錯了。要是沒這根柱子,沒這個涼亭,沒這番小休,晚上的人機對話,自己的功夫肯定會大打折扣的。湯足飯飽(學習時間,一般不飲酒),點著一支香煙,帶著一絲愜意,梁明遠來到了小公園門口。左右張望了一番後,他走在了那熟悉的小路上。此時此刻,小公園裏,除了一些貪玩的孩子幾個牌桌上戀戰的老人,一眼望去,的確行人甚少。你不難想象,熱戀中的情侶,一般是要夜幕降臨後才“駕臨”此地的。走到一條碎石子鋪成的小路,在路旁冬青的矚目中,梁明遠來到了一個小橋邊。盡管下麵沒有水,不過,它依然是一座小橋。橋下是空地,長著一些雜草。“這樣的小橋,”緩緩吐出一口煙霧後,梁明遠這樣想著,“自然說不上什麼鵲橋,甚至也遠遠比不上《白蛇傳》裏那一座,因為修剪的時間尚短,還沒有什麼美麗動人的故事上演;不過,平心而論,也是蠻好的了,至少,有了它,眼前的那一片低窪地,你就不必走了;當然,也有人喜歡繞著走,可以多消磨一點時間。至於我,過了這座小橋,那涼亭也就是幾米之遙了。前幾天,閉目養神好一陣子之後,即將要返回學校聽課的時候,有意無意中,我掠過了這樣一個念頭:太陽即將隱沒在西邊的那一片樹梢之下,倦鳥歸巢,如果我的身邊,也有那麼一個人——”原本是微微低著頭的,想到這裏的時候,梁明遠下意識地抬起頭,向前麵的那座涼亭望去。秀發如瀑,飄飛在一襲粉紅的連衣裙上!多了一個人,多了一位姑娘?!不會是幻覺吧?一時半會之間,梁明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幾天的這個時候,這個涼亭裏,一向是隻有餘暉、地麵、石椅、圓柱子的,隨著我的到來,其間才會有人的氣息。除此之外,就是四周灌木、小草的身影。眨了眨眼,再定睛細看,他確信:不是幻覺!千真萬確,此時此刻的涼亭裏,的確站著一位姑娘,當然,這姑娘麵對著圍牆那邊的學校,梁明遠所看到的,隻是一個背影。她在想些什麼,由於沒有特異功能,梁明遠自然是無從知曉的了;不過,由於隻相隔五六米遠了,那姑娘的歌聲,倒是聽得一清二楚: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韻依依。一聲聲,如泣如訴,如悲啼,歎的是,人生難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難覓……身姿婀娜如柳,歌聲如怨如慕,會是誰呢?梁明遠按捺住心頭狂跳著的小兔子,盡量把步子壓輕,拿出一副閑庭信步的樣子,嘴角掛著一絲笑意,向那已是頗為數悉的涼亭前移著。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韻依依。一聲聲,如頌如歌,如讚禮,讚的是——梁明遠本是在歌聲中行走著的,隻為了一個“出其不意”;隻是,此時此刻,隻見那肩頭一轉,片刻之間,她就要在歌聲中轉過頭來了!“不好!女性的第六感,就是這樣神奇,令人難以置信!這下可好,說不定——”他這樣想著,正想著稍作掩飾隻是,卻隻聽到“咦——”的一聲。不難想象,這一聲,隻能是來自那位唱著《知音》的姑娘!這“咦——”的一聲,包含著多少的欣慰、驚疑、感慨、自豪啊!眨了幾下眼之後,梁明遠暗自對自己說:不錯,她,就是幾年前在列車上邂逅的那位姑娘,那位捧讀《知音》的姑娘,那位相見恨晚的姑娘,那位有意與他一道西北行的姑娘!那姑娘自然也認出了他,那一聲“咦——”,是再去清楚不過的了。喜極而泣,一擁泯牽念?其實,這隻是電影裏的鏡頭,現實中的東方人,畢竟要含蓄得多,再說,此前,梁明遠與這位姑娘也隻是一麵之緣,因此,盡管心間已是狂瀾萬丈,驚愕之餘的這一瞬間,兩人也隻是微笑著點了點頭,再深深的吸上一口氣:真好,我們,總算又見麵了;這幾年,這幾年的等待與守候,終於到了盡頭。漸漸回過神來之後,梁明遠開口了:“沒想到,還能再次見到你——”那姑娘眉毛向上揚了揚,長睫毛撲閃了幾下:“是啊,也算是久違了。那一天之後,我也這樣想過,哦,那句話叫什麼,有緣千裏——”梁明遠心頭掠過一絲暖意:是啊,怎麼不把這句話說完呢?“有緣千裏來相會”,說得一點都不錯啊!這樣想著,他淡淡的說道:“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哪有這麼嚴重,你看,現在,我們不是又見麵了嗎?”那姑娘的話語,蠻善解人意的。沉吟片刻,梁明遠試著這樣問道:“你,你家就在附近?”“也,也可以這樣說吧?你,你呢?”“我家,我家離這裏,蠻遠的——”“嗯,蠻遠的;那,什麼風把你吹到這兒來了?”梁明遠揚了揚手中的那本《Word97》,微微一笑:“為了生活,學習改造來了——”那姑娘噗嗤一笑,掩了一下嘴巴之後,才這樣說道:“怎麼這樣說呢?要是我,要是我就說,學習深造來了——”說著,將手伸了過來。梁明遠覺得,這不是要握手,而是想看一看自己手中的教材,於是,他就將那本16開本的電腦手冊,遞了過去。那姑娘接過和《知音》雜誌同一開本的大書,信手翻了幾頁,過了一會兒,這樣問道:“蠻好的教材,哦,學得差不多了吧?”“還有一星期,就學習期滿了。”梁明遠回答道。“哦,你們的學習時間,是怎樣安排的?”“下午和晚上上課,上午在家——”“這樣說來,再過一陣子,你就要到電腦室去了?”那姑娘說著,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幾點了?”梁明遠順勢問道。那姑娘靜靜的望著他:“你,你急著要走?六點半過一點——”“哦,才六點半,我們七點半上課,有的是時間——”“嗯,還有近一個小時,的確,有的是時間;”那姑娘緩緩說著,“哦,剛才忙著寒暄,有一個問題,我,我差點就忘了——”梁明遠心頭一怔:這個問題,總是繞不過去的;看來,也該步入正題了。久別重逢的這兩位年輕人,擺在他們麵前的正題,會是什麼呢?那姑娘四下望了望,接著說道:“就,就你一個人?”梁明遠淡淡一笑:“是啊,就一個人——”“哦,我差點兒就忘了,那天上午,你找到你的那位意中人了嗎?”那姑娘說著,靜靜打量著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與此同時,那眼神又在提醒:哦,可別說謊哦。梁明遠暗自好笑:要是找得見,今天的這一幕,就黯淡多了!輕輕地噓了一口氣,皺了皺眉頭後,他這樣回答:“找不到,白跑了一趟——”“不,不會吧?”那姑娘的語氣,依然有點不放心。“其實,其實我跟她也隻是普通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