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如果我有一雙翅膀，梁明遠暗自思忖道，如果真有一雙翅膀，那麼，我將要飛到天上去，來一番騰雲駕霧，再跟那寂寞的小星星，說上幾句悄悄話。“哦，”梁明遠自語道，“那久別的重逢，其實來自左秀霞的那一曲《知音》！也就是說，這一曲《知音》，似乎有著某種神秘而神奇的力量——”清了清嗓子，瞥了那車水馬龍一眼，他哼起了那一曲《知音》：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韻依依。一聲聲，如泣如訴，如悲啼。歎的是，人生難得一知己——“嗯，蠻好聽的——”這樣的話語聲中，梁明遠停下了自己的哼唱。不錯，眼前多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不用說，這姑娘，就是左秀霞。一襲粉紅長裙前，梁明遠如何還能再唱出什麼呢？“怎麼，怎麼不唱了？”對視之際，左秀霞先開口了。梁明遠暗暗鬆了一口氣，淡淡一笑：“在，在你麵前，不好意思再往下唱了——”“哦，這樣說來，倒是我掃了你的雅興？”“那，那倒不是？”“那，那是什麼呢？”沉吟片刻後，梁明遠斟酌起字句來：“唱歌嘛，以後，有的是時間，而相約，則是時間越多越好——”說著，他掃了一下自己的腳尖。“嗯，說得蠻好的，”左秀霞說著，腳尖向上輕輕一踢，“走吧？”手指著東南方向，梁明遠說道：“到，到那邊走走吧？”“那，你帶路——”左秀霞說著，左腳向前移出了一小步。在前麵“帶路”的梁明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來，事情也有簡單的一麵，比如說，我們即將踏上的那條小路，就是我一路上所設想過的。走出幾米後，他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變成了左側的他，隻領先道路右側的左秀霞半個身位。“剛見到你，我一直想笑——”左秀霞邊走邊說。“為什麼呢？”將目光轉向對方，梁明遠問道。“剛才，沒見到我之前，你又是看天空，又是望馬路的，在找些什麼呢？”左秀霞說著，將目光轉向了自己的右邊。梁明遠暗自好笑：你望向外邊，不望向我這一邊，倒也蠻好的，這樣一來，你就看不清我的表情了。如果你早點到來，我還會東張西望、上下四顧嗎？於是，帶著一絲笑意，他這樣說道：“是啊，剛才，我在找一個人——”“一個人？那是誰呢？”左秀霞說著，已將目光轉向了左邊。梁明遠沉住氣，淡淡的說道：“你，你真的想知道？”“廢話，不想知道，我還問你幹什麼呢？”輕輕地籲了一口氣之後，梁明遠隻是緩緩向前走著，一時卻不開口，顯得有點為難的樣子。“是誰？你，你說啊！”左秀霞追問道。“算了，不說也罷——”梁明遠說著，依然緩緩前行著。“說啊，你說啊——”左秀霞說著，加重了語氣，臉上現出了一片紅暈。看看已把對方逗急了，梁明遠先是向前遠眺了一眼，接著，把目光停在了地麵上，“唉，怎麼說呢？遠在天邊——”左秀霞柳葉眉撲閃了幾下，像是想起了什麼，隻見她一跺腳，就伸手向對方胳膊擰來，嘴裏同時還說著，“你，你真壞——”梁明遠早就料到了這一招，連忙將身子向外麵一閃，躲開了這一扭！稍稍加快了腳步，梁明遠邊逃邊說：“本來，本來我是不想說的——”“問題，問題是，剛才你已經說了——”左秀霞說著，快步趕來。左秀霞腳步再快，一時半會之間，又如何追得上早有準備的梁明遠？隻見她無論如何伸手前揪、腳步如急雨，究竟還是沒能碰到對方一片衣角。嬉笑追趕中，那條小路，近了。曾經熟悉的小路，也一直在期待、守候著什麼吧？從整體上看，這條小路位於城中心東南一兩百米處，對於那些隻習慣於走街串巷的人來說，已算是城郊了。梁明遠相中它，就源於它的幽靜、偏遠。被左秀霞追趕著來到小路西麓時，梁明遠刹住了奔忙的腳步。眼看著就可以扭對方一把了，左秀霞卻像是想起了什麼，俏臉一紅，伸出的右手凝在了半空中；而那隨著奔跑而來的慣性，險些就使她與對方撞了個滿懷。“嗯，到底還隻是相識未久，還有點矜持、羞澀——”望著近在咫尺的左秀霞，梁明遠心間掠過這樣的念頭。微微一笑之後，他這樣說道：“歇一下，再上去？”打量著這及腰高的坡度，左秀霞淡淡的說：“不用歇了，慢慢走吧——”梁明遠點點頭，說道：“好，你，你跟在後麵——”說著，邁出左腳。“放心吧，一個小土坡——”左秀霞說著，左腳跟出一小步。說“及腰高”，是指垂直高度，而實際上，由於坡度既長且緩，也算不上多費勁。兩三分鍾之後，一前一後，兩人來到了頗為平坦的路麵上。小路，自西北向東南，就在眼前了，就從腳下向遠處延伸著了。小路兩旁，是兩排七八米高的常綠喬木，樹的四周，雜草叢生，如此遠離塵囂的一條路，仿佛在為這久違後的相約而揭開序幕。像是事先約好了似的，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了一會兒，為這即將到來的“遠足”。“秀霞，怎麼樣？”凝望片刻後，梁明遠先開口了。左秀霞俏臉生暈，淡淡一笑：“真想不到，還有這樣一條路——”梁明遠聽得出來，對方對這條路還是蠻滿意的，就在前麵開路了。走出了幾步，左秀霞問道：“哦，梁明遠，你怎麼知道有這樣一條路？”梁明遠走著，微一側頭，回答道：“以前，我讀高中的時候，喜歡東走西逛的；時間久了，無意中就發現了這條路——”“哦，是這樣；”跟在右側的左秀霞微微點了點頭，“這樣說來，你倒是個開路先鋒了？”梁明遠邊走邊回答：“路，本來就有的，這開路先鋒嘛，我可不敢當。”“誰說不敢當？這開路先鋒，現在你不是當了嗎？”“嗯，就算是這樣吧？”“哦，當時你到這條路上散步，”左秀霞追問道，“跟誰在一起？”“一般情況下，就我一個人，沒跟誰在一起啊！”梁明遠說著，有點愕然了。“就一個人，不會吧？你，你再想想——”“很少有人走這條路的，我，我就一個人；如果硬要說跟誰在一起，那，多半是跟自己的影子了——”在這個問題上，梁明遠可不想充大頭。“不會吧？這麼帥的，怎麼不帶上一個小女生？”“那時候，腦子還不開竅，沒想到這一點；再說，學校也不允許——”“嗯，就算是這樣吧。那，當年在宜山的時候，經常和那位姑娘在一起吧？”左秀霞說著，似笑非笑的盯著對方。梁明遠心裏暗自好笑：都這麼久了，還“惦記”著她！於是，思忖片刻後，皺了皺眉頭，他這樣回答道：“當年，剛認識那姑娘幾個月，我就畢業了——”“我是說，你是不是經常和她一起到外麵散步？”“也算，也算去過幾次吧？”“那，是不是牽牽手，卿卿我我一番？”左秀霞說著，滿是好奇。梁明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來，姑娘家對細節，充滿了好奇心，總喜歡窮追不舍！哦，這一次，可不要給她牽著鼻子走。想清楚了這一點，他就這樣回答道：“都已經過去了，還提她幹什麼呢？”“怎麼不提？換作我，覺得太可惜了——”“可惜？你，你的意思是——”梁明遠的語氣，不覺有點驚愕了。“哦，我，我在想，要是當初成了，現在，現在就有喜糖吃了——”左秀霞說著，砸了咂嘴唇，還真像品嚐著喜糖的樣子。梁明遠心裏暗自發笑：左大姑娘啊，要是當初“真成了”，怎麼還有今天這樣的夜晚？那樣的“喜糖”，再甜你也不想吃的吧？於是，他這樣說道：“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你看，夜景，多美啊！”像是為了證明這一點，說著，他還用手指了指前方。順著手指的方向，看了一會兒之後，左秀霞搖了搖頭：“好像，好像也沒什麼吧，還，還不和剛才的一樣？”梁明遠淡淡一笑：“走了這麼遠，過了這麼久，肯定，肯定會有所不同——”左秀霞稍稍低下了頭，像是在思忖著什麼，一時沒接他的這句話。再走出幾米後，她抬起頭來，眼眸裏燦燦如星，隻聽她這樣說道：“嗯，過去的，隻能說是往事了，說不說，都是一樣的。現在，我，我隻想問你，今天夜晚，你約我出來，到底想跟我說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