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堅冰，會一點一滴的融化。當然，這到底還是梁明遠一廂情願的想法，至於接下來的一幕幕，仍需我們拭目以待。一個“情”字，或許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簡單。這天下午，梁明遠來到了自己的“新房”裏。這新房，大體上有兩個含義，一指新婚用的房間，也就是洞房。二是指新買的房子；當然，不一定就是洞房哦。這一節中所寫的，是第二種意思。坐在客廳裏的沙發上，梁明遠一時思如泉湧：好幾個月之後，終於擁有了這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盡管麵積不大，隻有八十個平方米；限於財力，裝修得也很簡單，隻是堪堪可以入住罷了。然而，不管怎樣說，這依然是值得驕傲、欣慰、慶幸的事情！“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草窩”：說得一點都不錯啊！至少，你可以不用看別人的眼色了。當初買房子的時候，我覺得不便伸手，嶽母娘也樂得裝作不知。這，也不能多說什麼的，畢竟，她沒有義務借錢給我買房子；再說，在她看來，在平時的生活中，她所付出的，已是足夠多了！哦，現在想來，左秀霞拿出私房錢來充作首付，她應該是知道的！她不曾阻攔，也算是不錯的了！因為這樣一來，我所需要東討西借的款項，就少了一些。記得那一次我回得較晚，左秀霞和父親已經吃過晚飯，在客廳裏看電視了，廚房裏就嶽母娘在收拾桌麵、碗筷，我盛了一碗飯，慢條斯理的吃著。所謂“慢條斯理”，其實隻是說，我有點心事，吃得較慢且不知其味。收拾好了之後，大概是看到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吧，她索性暫不到客廳裏，而是在我的對麵坐下了。我邊嚼飯邊想：這樣也好，省得我另外找時間！這金錢方麵的事情，隻要她點頭，嶽父那一關也就算過了。於是，吞下一口飯之後，我這樣說道：“媽，有件事情，我一時不知道該不該開口？”“小梁啊，有什麼話，盡管開口——”她倒是很爽快。“哦，是這樣的，”我緩緩說道，“那房子的事情。現在，現在也差不多了，鑰匙到手了，已經可以裝修了——”“那，那你就找時間裝修吧。”她淡淡的回應道。我心頭一怔：這開頭，有點不妙啊！不過，我還是說出了這樣的話：“我的錢，買房也用得差不多了。現在再裝修，就有點手長衣袖短了，我，我的意思是——”默默地掃了我幾眼後，她說道：“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問我借點錢——”我點了點頭：“是啊，現在手頭緊，媽，如果不急在一時，就借個萬兒八千的——”霎時，那臉上晴轉多雲了：“小梁啊，萬兒八千的，也不是沒有。不過，我不想借！”“為，為什麼呢？”“為什麼？這兒這麼好、這麼寬大的房子，還不夠你住？！我，我把秀霞嫁給你了，圖的是什麼，你還想怎麼樣呢？買房子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說起來，你想買房子，那是你的自由，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管不了！現在裝修了，你，你也沒必要開口問什麼，你，你自己想辦法去！哪天，說不定，說不定真是遇上白眼狼——”以後的話語，我聽不下去了，心頭隻是一陣苦笑：不借錢也就罷了，何必這樣數落人呢！早知道是這樣，我不開口還好，開了口，現在可就自討沒趣了。唉，這樣的事情，一時半會兒，也是說不清楚的。“人到無求品自高”，以後，可要記住了！匆匆扒完那碗飯，自己動手洗了碗，我就到外麵散步去了。散步？是散心吧？人家屋簷下，的確是不好受的。以後的日子裏，一番東挪西借之後，這裝修“大業”，如今總算是完成了。過去的事情，我不計較；以後的日子呢？從目前的情況看，她對左秀霞的“控製力”，似乎比我所能想象的，似乎還要大兩三倍！也就是說，從目前的情況看，前途並不樂觀啊！如今這個下午，我該怎麼辦呢？這次出差，本來是說要到明天下午才回來的。也就是說，今天夜晚，我大可以待在這兒，沒必要回到那“家”裏去！是啊，我過去那邊幹什麼呢？如果隻是為了一碗飯，那麼，如今隻要花上幾塊錢，就可以解決問題了。既然是這樣，我又何必再過去呢？至於左秀霞，隔幾天再見麵，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人道是小別勝新婚，讓她冷靜幾天，再見麵的時候，情況或許會更好一些。這樣說來，今晚就在這邊歇一晚，倒是不錯的了？想到這兒，梁明遠下意識地點上了一支香煙；接著，一任那思緒在繚繞的煙霧裏飄蕩：暮色四合，這夜幕下的新房，的確是要好好打量、感受一番的。秀霞那邊，盡管要寬得多，隻不過，那種“人在屋簷下”的感慨，就沒必要再去體會一番了。哦，明天就是星期五了，出來散步的時候，叫秀霞一起上來看看？是啊，是要說一聲的了，沒有女主人的新房，那可真是難以想象的。如今，新房裝修告一段落了，生活中那新的一頁，也該就此揭開了吧？哦，對於這樣的兩人世界，左秀霞會怎樣看呢？夜幕，透過陽台、窗戶，一點一滴的，滲了進來。再過一會兒，整個屋子裏，就像是染了墨汁的一缸水了；梁明遠望著手裏的最後一小節煙頭，一時還不想拉開電燈。於是，隨著那嘴唇的一吸，煙頭一閃，屋子裏現出一星微弱的亮光來。也曾想過，要留住某個人的心。接下來的這個星期五的夜晚，梁明遠與左秀霞相約著到外麵散步。路過那小區時，梁明遠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這個小區，入住率將近一半了，站在小區大門口向裏麵看去時，那幾棟樓房或明或暗的，盡管還說不上燈火通明萬家燈火什麼的，但燎原之勢已是不可逆轉的了。自然，自己所在的那一套房，正黑燈瞎火著。靜靜地看了幾眼後，梁明遠這樣說道：“哦，蠻熱鬧了；秀霞，到上麵看看吧？”說著，看了看自己的腳尖。“先，先去散步吧，回頭再看——”左秀霞這樣回答。梁明遠也不便多說什麼，隻好這樣說：“嗯，先到小路上走走。”“是啊，房子就在那兒，什麼時候看都可以——”左秀霞說著，向小路方向邁出一步。到了那熟悉的小路上的時候，梁明遠皺了皺眉頭，這樣說道：“秀霞，我們換一種走法吧？”“換一種走法？你，你——”左秀霞不解的問道。“你看，”梁明遠先是望了那熟悉的方向一眼，接著轉過頭，手指指向了相反的方向，“以前，我們總是走東南方，現在，我們改走西北方向？”左秀霞嗔道：“以前走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換方向呢？”梁明遠微微一笑：“老路，走膩了，沒什麼新鮮感了——”左秀霞點了點頭：“原來，還有這種講究；帶路吧——”一樣的泥質小路，一樣的道旁的高樹小草，一樣的灰暗的天空；不過，方向變了，梁明遠的感覺，也有點異樣了。走出幾步後，指著視野盡頭處連綿的群山，他這樣說道：“這些年，每次看到長龍般的遠山，我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山就是山，”左秀霞接過話，“你，你有什麼說不出的感覺呢？”“哦，是這樣的，”梁明遠慢慢走著，緩緩說道，“小時候，我經常到山腳下放牛、砍柴。那時候，我們特別喜歡看《西遊記》，書裏麵的神仙鬼怪，時常是和大山連在一起的。所以，那種時候，對於群山，總有著某種說不出的感覺，其中，包含著某種神往。上中學後，時常聽到那一首《童年》，裏麵有一段歌詞——”左秀霞淡淡一笑：“小時候富於幻想，異想天開的，也算正常。真想不到，都工作好幾年了，你還想這些不近人間煙火的感覺——”“人間煙火、柴米油鹽是一回事；心馳神往、異想天開，是另一回事。”“像你這樣的文藝青年，的確也不多見啊。哦，剛才你說到《童年》裏的一段歌詞，大概有點意思吧？哦，我不太熟悉，你，你唱唱吧？”左秀霞說著，來了好奇心。“既然你想聽，我就試唱幾句——”梁明遠說著，凝望了那遠山片刻，找到一點感覺後，接著吸了一口長氣，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