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你就不能多給我一些柔情蜜意嗎?”左秀霞說著,將身子向裏微微一側。對於以感性見長的異性,太多的理性分析,或許並沒有多少實際意義。於是,淡淡一笑之後,我這樣說道:“或許,這就是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談戀愛的感覺——”“那,那你也是很喜歡的了?”左秀霞追問道。“大美女,大美女在身邊,當然喜歡咯——”我這樣回答道。“喲,也會甜言蜜語!”“甜言蜜語?是有一點兒,不過,這是真的感覺——”“這,這是你真的感覺,我,我好喜歡——”“你,你喜歡,那我,那我就心滿意足了——”一路說著,不知不覺中,就回到了那小區門口。看了那新房所在的樓層一眼,我也沒說什麼,就徑直走過去了。路過,對於自己所買的套房,我隻是路過。左秀霞也沒說什麼,隻是跟著我走。怎麼解釋這一點呢?不難想象,對於這套房子,她並沒有多少感覺,更不用說有多少感情了!要不然,她怎麼從不曾開口,到上麵看看呢?而我,有了上一次的“前車之覆”,見她沒有絲毫的表示,也就索性裝作不知了。買了房子,卻隻能任由它閑置著,對於這一點,我真的隻有苦笑了。心靈的空間,思想上的空間,精神上的空間,其實也是很重要的;隻是,要將這種感受說出來,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思想,可以傳導嗎?你說出來,說不準人家以為你這是鹹吃蘿卜淡操心,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是吃飽了撐的。這樣說來,人心這個小宇宙,其複雜程度,恐怕將不在身外的大宇宙之下。是啊,如果讓我自由選擇,我還是希望搬到這新買的套房裏。這樣一來,那種當家做主的感覺,就會油然而生,如期而至了。這樣的話語,該說給誰聽呢?有時候,頗為外露的左秀霞,也會在走街的時候,挽著我的手,給人以一種恩愛夫妻的感覺。其實,有時候我隻想說,這,這隻是表麵,我更在意的,是像很多人一樣,有著自己的小小蝸居,有著自己的兩人世界,有著不用看人臉色的屬於自己的空間。而這一切,似乎還隻是仙山樓閣,或者說,是海市蜃樓。路燈光下的影子,隨著腳步的移動,也是或長或短的變換著;我的思緒,也和這影子差不多,雲蒸霞蔚著。平心而論,左秀霞溫婉賢淑,有時又是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本來,得妻如此,夫複多言?然而,那種人在屋簷下的苦澀,依然時時刺痛了我,讓我頗為難堪、不安、鬱悶。有時候,我甚至會這樣想,我是不是過於多愁善感了呢?我也深知,林黛玉似的心態,在這個世界裏,隻會是無盡的悲情與悲劇。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情,又使得我警醒起來了:自立,一個人,如果不能自立,究竟意味著什麼呢?哦,那一天,那一天是——前世今生,花開花落憑誰定?此前,也曾聽說過“是非隻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隻是,我似乎並不怎麼銘記在心。那天傍晚,吃飯的時候,天氣異常的悶熱,完全可以吹電扇了。那一天,嶽父大概是參加什麼同學聚會去了,不在家;吃飯的時候,圍在飯桌旁的,就隻有三個人了。本來是有一茬沒一茬的說著一些不油不鹽的話語的,一來二去,就說到節令上了。隻聽嶽母娘這樣說道:“哦,怪不得這麼悶熱的,原來,快到端午節了——”“是啊,再過一星期,就是端午節了。”左秀霞接過她母親的話。我覺得端午節什麼的,是和粽子龍舟連在一起的,龍舟自己沒玩過粽子多吃一個少吃一個也沒什麼的,事不關己之下,高高掛起之餘,也就隻顧著埋頭扒飯,不置一詞。“秀霞,端午節包點什麼樣的粽子呢?”嶽母繼續說道。“包肉粽吧,裏麵放點排骨、板栗、綠豆——”左秀霞這樣說著。“是啊,這樣的粽子香甜爽口,蠻好吃的——”嶽母說著,微微點了點頭,那陶醉的樣子,好像已是聞到了粽子香。“媽,以前我也見過人家吃糖粽——”滿臉笑意的望著女兒,嶽母說道:“秀霞,你想吃糖粽?”“那,那倒不是——”左秀霞這樣回答。“想吃的話,”嶽母慢慢說道,“到時候,除了包肉粽,我另外多包幾個糖棕——”“是啊,這倒是一舉兩得;要不要做個記號——”左秀霞高興的說著。也不知是哪根神經搭錯了線,未等嶽母回答,我就冒出了這樣一句:“其實,這粽子,包不包都是一樣的——”靜,近乎窒息的靜!不錯,整個廚房裏,霎時變成了一個火藥桶,隻要劃燃一根火柴,整個空氣都會爆炸的!瞬間之後,從嶽母那緊繃著的臉上,我體會到了事情的不妙:是啊,人家母女倆相談甚歡,我如此不識趣的一句話,無異於劈頭蓋臉的一盆冷水。左秀霞也看出了什麼,嘴唇動了一下,卻也沒說出什麼來。過了好一會兒,嶽母才緩緩說道:“小梁,你,你的意思是——”“我,我是說,”我其實真的不知說什麼才好了,“我是說——”“你是說?”嶽母逼問道,“你是說,吃粽子是沒什麼意思的——”順著她老人家的“提醒”,我這樣回答道:“我是說,超市裏也有粽子賣——”“是啊,”眉毛先是向上揚了揚,緊接著就快皺成一個倒寫的“八”字了,鼻子哼了一聲後,她這樣說道,“是啊,隻要有錢,就可以到超市裏買粽子!有錢的話,也可以叫人送快餐上門!有的人——”目光如炬,言辭如刀,神色似箭!嶽母的話語,無疑是對我極大地不屑與諷刺!她的意思是說:小梁,你不要看輕我老太婆的勞動,的確,你有錢到超市裏買粽子,因為,有一些日子,你“賭氣”“不回家”時,也時常通過電話叫外賣。其實,皇天在上,我絲毫沒有這方麵的意思!隻是,話已經說出口,一時也是分辯不清了;我隻好低下頭,扒起飯來。“小梁,”嶽母不緊不慢的說道,“你這麼有錢的,怎麼現在不去叫外賣呢?你扛我家的碗幹什麼?!你,一個白眼狼,就懂得端起碗來吃飯——”聽到“吃飯”一詞時,我放下了飯碗。緊接著,望向左秀霞。左秀霞的眼眶裏,有淚花在閃爍;然而,嘴唇一連動了好幾次,自始至終,她還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來。暗暗歎了一口氣隻猴,我站起身來,向廚房門口(通向客廳)方向走去。左秀霞依然沒有站起身來,也沒說什麼,一直到我走出客廳大門,走向大門外的街道。為我“送行”的,倒有嶽母的一席話:“小梁,你要離開,我不攔你!不過,你要好好想一下,這一年多時間,你吃的是誰的飯!那幾個死工資,有什麼了不起!你,你就懂得吃,就懂得吃完抹嘴巴就走,就懂得把我家當客店!忘恩負義的——”離開那屋簷下之後,後麵的一些話語,我就聽不清了;當然,如果有棉花的花,在廚房裏我就想塞住雙耳,不去聽這樣的話。出了那大門口之後,三步並作兩步狂走了一陣子,不經意間,我來到了通往那條小路的大道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之後,默默地點上一支煙,我拖著步子,緩緩前往那小路:唉,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該多開口!人家母女倆討論包粽子,跟我到底有什麼關係呢?如果覺得有關,到時吃幾口粽子不就得了嗎?又何必多開口呢?所謂“言者無意,聽者有心”,我隨口而出的那句話,被嶽母聽反了,變成我對她的辛勤勞作不尊重!蒼天在上,我再不成器,又怎麼會有這樣的心思呢?然而,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因為,在嶽母眼裏,我此時已是一個零分以下的人!遺憾的是,自始至終,左秀霞都不曾為我打一下圓場!“言多必失”“是非隻為多開口”!這樣的教訓,以後可要時時刻刻銘記在心了。或許,這一天,這一天遲早是要來的。試想,即便是表麵上不說,在骨子裏,嶽母就不會對我有所微詞與不滿?那次“回到家”,問題真的就解決了嗎?沒有!如果說有,那也隻是暫時擱置一下而已。於是,這天晚飯時,那依然不曾拆下引線的“定時炸彈”,最終還是炸開了!人家的碗,的確不是那麼好拿的。隻是,從一開始,我可曾想過去拿人家的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