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四江湖夜雨(十二)(1 / 2)

“在這件事之前,我,我也沒有明確的對你說過什麼,”梁明遠說著,苦苦一笑,“我既然沒有答應過你,自然也就不會怪你——”“是,是心裏話嗎?”“是真的,我真的這樣想;要怪,我也隻能怪自己——”梁明遠回答道。“唉,現在想來,”何海娟說著,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我,我倒希望你責罵我幾句!那一天,來的那個家夥,個子和你差不多,要說秀氣瀟灑,恐怕還在你之上!當時,從他的衣著打扮、語氣口吻,所送的見麵禮,還有媒婆的介紹來看,蠻不錯的!我的老爸老媽,也是蠻滿意的。也就是說,這次牽線搭橋之後,就可以繼續往下談了。用媒婆的話來說,哪一天談成了,那一杯喜酒,我就喝定了。幾次交往之後,雙方,基本上是滿意的。有一次,他單獨約我到外地玩,玩了一整天之後,由於錯過了買回程車票,他就決定,到一家賓館休息一晚,第二天,第二天再回去——”梁明遠覺得,說到“正題”了,就微微低下頭,輕輕地摳了一下自己的指甲。發現對方正用心的聽著,何海娟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之後,繼續說道:“那天夜晚,剛關好房門,他就從背後摟住我!我有點不高興了,我是你買來的工具嗎?這樣想著,我對他說,先去,先去洗一下吧?他皺了皺眉頭,老大不情願的鬆開手。唉,我真是不明白,世上還有這樣的人,還有這樣——”梁明遠點上一支煙,緩緩說道:“這,這家夥——”“哦,既然你想聽,”何海娟說著,微微低了一下頭,“既然你想知道,我,我就往下說吧?唉,這家夥!清洗一番後,他說:我,我想把你捆起來?我一聽,差點就想給他一巴掌!我質問他:你,你這是什麼意思呢?他低下頭,過了好一陣子,才告訴我說:你,個子蠻大的,在你麵前,我有點不踏實,有點不安全的感覺。我扭過頭,不理他:你,你這家夥,居然有不安全感!那好,回到你媽身邊去吧。軟泡硬磨好一陣子之後,見到我始終不鬆口,他就來硬的了。唉,男人,到底力氣要大一些。看看就要讓他得手,情急之下,我就告訴他:我,我大姨媽還沒走——”“大姨媽?你,你——”梁明遠插話道。“你,你懂的——”何海娟說著,羞紅了臉。“哦,是這麼一回事。我,我一時——”“明遠,其實,其實我是——”何海娟接著說道,“他,他不相信。過了一陣子,總算相信了。看看沒什麼辦法了,他就抱怨我,這樣說道: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種時候來!我心裏暗自好笑:你,你這家夥,這麼會看日子的,怎麼不找雞婆去?你以為,你以為我就是你想要就能給的!哼,就算沒有這個原因,照你剛才的表現,我,我拚死也不會讓你得逞。現在想起來,哦,明遠,這家夥,是不是有點變態?”“是啊,是有點變態——”梁明遠這樣說著。“過了一陣子,”何海娟接著說道,“這家夥,像是想起了什麼,就擠出一點笑容,低聲下氣,死皮賴臉的請求我原諒他。當時,當時我心也軟。想到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猶豫了好一陣子,就點點頭,原諒了他。不過,從此以後,我心裏就有了一個陰影。哦,明遠,那句話怎麼說的,什麼作孽什麼可活不可活的——”梁明遠想了想,這樣說道:“是,是‘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吧?”“哦,就是這句話!”何海娟微微一笑,接著說道,“那家夥,以後的一段時間裏,就裝出一副老實本分的樣子來。那一天,哦,那時已經是冬天了,他約我到野外去玩。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他一把抱住我,說想要親熱一下。我一看他那種猴急猴急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我就對他說:外麵,外麵太冷了,以後再說吧。他,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死皮賴臉的纏個不停。我,我就來了氣,正告他:再囉嗦,我,我就一個人回去了!這家夥,這家夥硬是不聽,軟的不成,就又想來那一套了。我,我一邊掙紮,一邊想著:哼,你既然不懂得尊重人,等一下,你就知道什麼是錯了!後來,就在他要解我的扣子的時候,我看準時機,用指甲,狠狠地釘了他一下!隻聽他“唉喲——”一聲慘叫,手上留下了一個紅印子。趁著他愣神叫痛的時候,我一跺腳,頭也不回的走了——”梁明遠像是聽出了什麼,又像是沉沉暗夜裏看到了一星火光,於是,他顫聲問道:“就,就是這些了?!”“嗯,就是這樣了——”何海娟說著,點了點頭。遠眺著遠方的U字形山坳,梁明遠嘴唇動了動,一時卻也沒說出什麼話來。看到對方望著遠處出神的樣子,何海娟像是想起了什麼,這樣說道:“後來,他也來找過幾次。不過,一想起他前兩次的那副德行,我慢慢想清楚了,跟這種人,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就不和他相見了。再後來,我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到外麵打工去了。明遠,我,我盡管走了一些彎路,不過,不過,直到現在,我還是對得起你的——”這樣的話語,梁明遠自然是聽得懂的。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之後,他收回那遠眺的目光,向何海娟微笑著點了點頭:“海娟,那些事情,就,就不要再提了吧?”何海娟點了點頭:“說出來之後,我,我也輕鬆多了,就像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哦,我出來打工,接下來的事情,你,你也知道了——”思忖片刻後,梁明遠這樣說道:“說了這麼多,先休息一下吧——”說著,掏出兩支香煙來,“還,還想要嗎?”何海娟擺擺手,淡淡一笑:“這香煙,太苦了,你自己抽吧。”說著,稍稍低下了頭。梁明遠點上一支煙,接著,透過那繚繞著的煙霧,打量起遠山來:剛才的一席話,解開了我的一個心結。何海娟之所以要說出那一段往事,用意很明顯,那就是,從這個夜晚開始,我和她之間,再續前緣的可能性,依然是存在的!哦,當初也有那麼一個秋夜,左秀霞曾經拒絕了我!而好幾個月之後,卻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這其中,有何奧秘呢?那幾個月的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那個家夥,被何海娟一口回絕後,又做了些什麼呢?如果再有一次相親,他的相親對象,會不會就是左秀霞呢?哦,我這是在編故事吧?是啊,怎麼會有這樣的巧合呢?不過,什麼事情,都是有可能的!比如說,在那個黃昏之前,與何海娟再次相逢,我敢想象嗎?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卻是如今活生生的現實!既然開了頭,不妨接著往下想:那家夥與左秀霞的相親,由於某種原因,雙方最終鬧了個不歡而散!接著,那個暮春的夜晚,我一番猶豫之後,答應了左秀霞提出的條件,於是,“人在屋簷下”這一出戲,也就拉開了大幕。然而,一年多以後,由於不願仰人鼻息看人臉色,我開始動搖了。是啊,好些天過去了,左秀霞家的屋簷下,再也沒有我的身影。更加巧合的是,就在這種怨天尤人的苦悶時刻,何海娟不期而現!這一切,該怎樣解釋呢?如果,如果那家夥與左秀霞,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那又該如何呢?誠然,現在,我不應該做什麼對不起左秀霞的事情;然而,麵對著眼前的何海娟,我是不是應該有所表示呢?平心而論,這幾年,她確實不容易啊!這樣吧,再觀望一段時間,這一切,都會有一個結果的。多長的時間呢?十天半月,三五十天?哦,李商隱的那首詩: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李商隱那樣的苦澀與慨歎,就一定會應驗在千年以後嗎?其實,我倒這樣想,這四個當事人,畢竟還隻是二十多歲,都還有機會!“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不僅僅是一句套話吧?哦,那家夥,最在意的,倒是“安全感”!這樣說來,那種“人家屋簷下”的不適,似乎就不會那麼明顯而強烈了。當然,前提是,那家夥,的確找過左秀霞,去過她家!這,真的不是在編故事?退一步說,左秀霞的母親,還真的再能容忍我嗎?仔細想來,她老人家對女婿最大的要求,倒是,安心的同處一個屋簷下。是啊,偏偏就是這一條,我不能接受。悲劇的根源,全在於此。如今,這一切,會不會迎來轉機呢?哦,這個夜晚,說了這麼多,也不早了吧?那彎彎的月亮,那淡淡的朦朧的月光,就像是一個籠著一層薄紗的夢。大石頭之前,是一片——“明遠,我,我——”何海娟的聲音,響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