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著對方,梁明遠淡淡一笑:“海娟,今晚上白蹭了你一餐飯——”“怎麼這樣說呢,你,你不是幫我安裝好插座了嗎?”何海娟嗔道。“我,我是說,你,你是不是想再共舞一曲?”“是啊,好久,好久沒跟你跳舞了——”何海娟幽幽說道。以舞結緣,堪稱這一段戀情最為亮麗的風景。“明遠,你怎麼想起要和我跳舞呢?”一來到石前的草坪上,何海娟就這樣問道。看到對方已是雙手微張,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梁明遠淡淡一笑:“當初,我們就是通過跳舞才認識的。現在又相逢了,自然要跳上一曲了——”“這,這可是你說的?”何海娟微笑著問道。“是啊,當然是我說的——”梁明遠說著,凝望著近在咫尺的何海娟。何海娟卻不說話了,隻是靜靜地望著他。愣了一會兒,梁明遠體會出那眼神的意思了:既然說要跳舞,那規矩和禮儀可不能少!就算你有心,可也要看本姑娘是否“賞臉”哦。意識到這一層意思後,他踏上半步,微微彎腰,左手在眼前劃了近半個圓,接著柔聲說道:“海娟,請你跳個舞——”何海娟忍住笑,迎上半步,右手柳枝般輕揚,瞬間就來到了對方右肩的上方。“明遠,我想問你一句話——”蓮步輕搖之際,何海娟這樣說道。“有什麼話,盡管說——”梁明遠邊跳邊回答。“你,你請我跳舞,就不怕被我一口拒絕嗎?”“當初第一次請你跳的時候,你就是滿臉笑容的。”“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何海娟並不鬆口。“如果被拒絕了,”梁明遠眨了眨眼,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我,我就另外請人去——”張望了眼前的大半個圓圈一番,何海娟這樣問道:“這一大片地方,就我們兩個人,你,你請誰去?”不難想象,對對方的回答,她是頗不以為然的。“請,請自己的影子啊!”微微一笑之後,梁明遠說出了自己的“答案”。“喲,孤單到請自己的影子跳舞的地步!看來,我再不答應,就,就太不近人情了——”何海娟說著,雙眸微微上揚,以便將對方的眼神看得更真切些。“是啊,這麼大的舞池,這麼美好的夜晚,這麼難得時刻,不跳上一曲,就太浪費了。”“可是,你的舞曲呢?”何海娟說著,頭稍稍一偏,像是在“質疑”對方。“舞曲嘛,”梁明遠回答道,“就在我心裏,是無聲的舞曲——”“話是這樣說,不過,什麼時候開始,什麼時候停下,怎麼把握呢?”“在我們起步的時候,舞曲就開始了;至於停下,就在你想停下的時候——”“那,如果我不想停呢?”何海娟這樣問道。“這,很簡單,就一直跳著——”“那,那就跳到——”何海娟說著,身子微微向前,在對方耳畔輕輕說了一個成語。那個成語,一石激起千層浪!耳根一紅之際,梁明遠將自己的右手,稍稍向前一緊,就像要將一葉扁舟往岸邊方向撐了撐。淡淡的月暈,輕柔得像簾櫳裏春風肆意的夢。那臉頰,就是池塘裏那一朵盛開著的荷花吧?那輕輕搖曳著的連衣裙,就是那田田蓮葉了。淡月無聲,流水脈脈,荷舞清風。哦,兩顆心距離最近的時刻,就在為之伴奏的這一支月下舞曲之中。心靈的和弦,才是最好的節拍。“明遠,你,你——”也不知什麼時候,梁明遠的耳邊,響起了何海娟這樣的聲音;這聲音,帶著絲絲縷縷蒸騰著的熱氣,滲向了他心田。“海娟,你,你要說什麼——”梁明遠說著,一雙手卻下意識地向外鬆了鬆。“傻瓜,我,我想要——”何海娟說著,將對方的手,向自己一方緊了緊。“海娟,今晚,就這樣了吧?”梁明遠說著,將手鬆開了。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之後,何海娟將秀發向耳際一攏,嗔道:“真,真掃興——”“海娟,以後再說吧。”梁明遠訕笑道。“哦,我想問你——”在對方身前兩步遠站定後,何海娟這樣說道。“說,說吧。”梁明遠有點愕然。“你,你是不是有病啊?”“有病?我,我有什麼病?”“這麼好的機會,人家也動情了,你,你為什麼不要?!”何海娟逼問道。“我,我是想——”“想,隻要再上前一步,什麼問題都解決了!還,還有什麼好想的?”“我,我是說,”梁明遠說著,點上了一枝香煙,緩緩說道“如果我不能為你戴上戒指,就最好不要解開,那扣子——”“可是,今天夜晚,我穿的是連衣裙,根本就沒扣子!”何海娟說著,失聲一笑。“我,我覺得,最好還是要慎重一些。”梁明遠解釋道。“我,我是心甘情願的——”何海娟說著,微微低下了頭。“我們,我們先冷靜一下,過些天,再做決定吧?”“你的心意,我也能夠理解;你,你這家夥,讀過幾年書,老是愛想什麼名正言順之類的問題,是吧?”何海娟這樣問道。“就算,就算是這樣吧。”“你不抓緊,如果有一天,我跟別人跑了,你怎麼辦呢?”情急之下,何海娟這樣問道。“海娟,給我一段時間,讓我——”梁明遠喃喃道。“你,你——”何海娟把嘴一撅,隨即微微轉身,望起東南方的那一片遠山來。梁明遠一時也不知道再說什麼才好,就順著對方的目光,默默地吸起那半支香煙來。好一陣子之後,何海娟回過頭來,這樣說道:“明遠,你是不是在嫌棄我?”“嫌棄?決沒有這回事,一見到你,我高興都還來不及——”梁明遠表態了。“是啊,我也想清楚了,你這個人啊,太自律了,總是把未來、後果,想得太多——”“這,這怎麼說呢?”梁明遠倒是在真心請教了。“好幾年前,”何海娟說著,忍不住抿嘴一笑,“那一天夜晚,如果你再堅持一會兒,說不定我心一軟,就會答應你。唉,早知道是這樣,當初我又何必——”“過去的事情,就算了吧?”梁明遠這樣說道,真不知是要安慰對方,還是在寬慰自己了。“是啊,幾年前的那一次,算是過去了;可是,可是今天夜晚,我心甘情願的要給你,卻碰了一個大釘子——”何海娟幽幽歎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該是你的,總會是你的——”梁明遠緩緩說道。“明遠,你是在跟我談人生哲理吧?”“談人生哲理,倒是不敢說;不過,我想,有些事情,最好還是讓它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才好——”梁明遠不緊不慢的說道。“嗯,也算有幾分道理吧?是啊,我們都還年輕,等它個三五個月,一年半載的,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何海娟說著,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看看一時已是風平浪靜,梁明遠也就暗暗鬆了一口氣。思忖片刻,他轉了一個話題,這樣說道:“我們出來這麼久了,那邊有電了吧?”“你,你想回去了?”何海娟這樣問道。梁明遠點了點頭:“是啊,時候不早了——”低著頭想了一會兒,何海娟這樣說道:“明遠,剛才的事情,我不怪你;不過,你,你總得讓我高興一下吧?”“你,你要說什麼呢?”梁明遠心頭一怔,這樣問道。四下裏望了望,何海娟淡淡一笑,這樣說道:“你要當正人君子,我可以理解。不過,這樣美的夜晚,這麼難得的時機,這麼好的環境,你,你就不能陪我一個夜晚嗎?”對於人來說,時間未必就是絕對的。據說,當年有一位年輕人向愛因斯坦討教相對論的奧秘。愛因斯坦打了個通俗而幽默的比方,跟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在一起時,時間就過得快些;而如果是與一個糟老頭枯坐,時間就顯得太漫長、太難熬了。對於這樣的說法,梁明遠是有所體會的:枯燥乏味的一節課(45分鍾),與跟何海娟在一起的同樣的45分鍾,能夠相提並論嗎?因此,這個夏夜,當何海娟要求他相伴一個通宵時,他微微一笑:“好啊,今天夜晚,我們就在這裏,一起數星星、看月亮吧。”這樣說著,他順手從上衣口袋掏出了一支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