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四江湖夜雨(十九)(1 / 2)

“我,我在想,什麼時候天才會亮呢?”梁明遠這樣回答。“你,你想趕我走?”“那,那倒不至於——”“這樣吧,”何海娟說著,坐在了書桌斜對麵的沙發上,“我們,我們說說話——”“是啊,外麵風大雨大的,隨便說說話,時間會過得快一些——”望了望窗外後,梁明遠轉過頭來,將目光轉向那沙發。“哦,明遠,我想問你,如果我沒有出現,你的生活,會不會更好過些?”“其實,這件事,跟你沒什麼關係;那天見到你之前,我就好久沒到那邊去了——”“哦,你的意思是,”何海娟接過話,“你過得不如意,隻因為家庭方麵的原因?”“是啊,雙方的看法不同,又都堅持己見,不肯讓步,鬧翻是遲早的事情。”“好,不說這些了;明遠,你,你能夠給我講一個故事嗎?”梁明遠淡淡一笑:“你,你想聽故事?”“是啊,黑燈瞎火的,有一個故事,解解悶也好——”“那,你想聽什麼故事呢?”“隨便吧,不過,最好是真實的故事——”何海娟這樣說道。沉吟片刻後,梁明遠緩緩說道:“好,就講一個真實的故事吧。有一天,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有時候,我邊走邊想一些問題,這樣一來,就會微微低著頭,不怎麼注意看前麵的路。那一天,我是在一排商店前麵的路上走著,走了一陣子,突然,被一個人撞了一下,我還沒反應過來,兩個人就撞了個滿懷——”“啊?!是男是女——”何海娟急切地問道。“是,是個女的——”“是,是大姑娘吧?”何海娟似笑非笑的問道。“是啊,是個大姑娘——”“那,那後來呢?”“我剛想說點什麼,就聽那姑娘說,不好意思,我走得太急,沒注意看路!”“那,那你怎麼說?”何海娟追問道。梁明遠淡淡一笑:“我說,沒關係的。聽了我的這句話,那位姑娘,紅著臉走過去了。我看著她的背影,久久沒有離開——”“人家都走了,又沒撞傷你,你為什麼還不走開?”何海娟不解的問道。“你,你想知道?”“嗯,想知道——”“當時我想,其實,根本就不用跟我說對不起,被大姑娘撞個滿懷,那可是打燈籠都難找的事情啊!真正要說對不起的,似乎倒是我——”“你,你這家夥!撞上桃花運了,怪不得那麼開心。”何海娟嗔道。梁明遠微微一笑:“撞上桃花運,自然很開心;不過,那時候,我突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依戀。我在想,這樣的事情,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另外,就算以後還能再次見到她,那不經意間的一撞,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唉,這樣的事情,甚至,甚至比曇花一現更難碰上啊!這,這也是一種萍水相逢吧——”“喲,你的心思,竟然這麼細膩!”何海娟嘖嘖歎道。“海娟,聽了我的故事,你,你也給我講一個吧?”過了一會兒,梁明遠這樣說道。何海娟輕輕的搖了搖頭:“我,我沒什麼故事——”“這樣的夜晚,跳舞,練劍,都是不可能的了;唉,沒想到,想聽一個你的故事,也會這麼難——”帶著一絲遺憾的語氣,梁明遠這樣說道。默默地低了一下頭,抬眼看對方時,何海娟這樣說道:“夢裏麵的故事,可以嗎?”“可以,當然可以,隻要是故事——”“哦,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在夢裏,我和一個人來到了一個池塘邊,”說著,何海娟盯了梁明遠一眼,“本來,我覺得隻是路過,剛要往前走的時候,我發現池塘裏有一朵荷花,那紅紅的花朵,開得很鮮豔,微風吹來的時候,那荷花就像是在向我招手。這樣一來,我就停下了腳步。我在想,要是能把這朵荷花摘下來,放在手中好好地看上幾眼,那該多好啊!這樣想著,我就蹲了下來,伸出手去。可是,我再怎麼伸手,也隻是勉勉強強碰得到那最外麵的花瓣,要摘下來,是辦不到的了。我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隻好站起身來了。這時候,跟我在一起的那個人,剛好轉過頭來望著我。我,我就這樣說道:喂,你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嗎?還不幫幫忙?那家夥朝我擠擠眼,這樣說道:我,我還以為你想到裏麵遊泳呢?話是這樣說,他還是走上前來,來到了最靠近那朵荷花的岸邊,蹲了下來,伸出手去;他邊伸手邊說:要是我,我能夠摘到它,你,你有什麼表示呢?看到他那一臉壞笑的樣子,我就對他說:要是你,要是你能摘下它送給我,我,我就——”“當時,當時你說了句什麼話呢?”梁明遠接口道。“不,不告訴你!”何海娟撅了噘嘴,這才接著說道,“接下來,他就盡量,盡量把手往池子上伸,就像一隻猴子要去撈水裏的月亮一樣。哦,當時,池水裏還真有月亮的影子。他的手,比我的要長一點,夠上花瓣,不成什麼問題;不過,要想抓到那花梗,把整朵花摘下來,也沒那麼簡單。隻見他大半個身子,都懸在水麵上了,就在這時候——”懸念,故事安營紮寨的旗幟。麵對著何海娟緊要處留下的關子,梁明遠急切地問道:“後來,後來怎樣了?”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之後,何海娟接著說道:“這時候,隻見他的那隻手沿著花瓣往下移,眼看著就要觸到花梗了。可是,總還是差那麼一點兒。這樣一來,他就盡力將身子向前往前移。可惜啊,就在抓住花梗的那一瞬間,由於重心不穩,隻見他身子一晃,整個人就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在我的驚叫聲中,他跌向水裏——”“掉到水裏了?後,後來——”梁明遠接過話。“後來,沒有後來了——”何海娟淡淡一笑,臉上卻是一副如釋重負的神情。“怎麼,怎麼回事呢?”“一聲驚叫後,我就驚醒過來了,夢也中斷了。”“算了吧,不過是一個夢——”梁明遠這樣寬慰她。何海娟也是淺淺一笑:“夢裏的荷花,摘不到也算算了,不想那麼多了——”說著,眼皮眨了眨,接著緩緩低下了頭去。見到這講故事的“必修課”暫時告一段落了,梁明遠一時也想不起要再說些什麼,就轉過頭去,望了望窗外之後,就順手點上一支煙,慢慢抽了起來。看看一支煙隻剩一半時,梁明遠像是想起了什麼,說了半句“海娟,剛才——”之後,卻遲遲沒聽到對方的應答。轉過頭一看,卻隻見何海娟斜靠在沙發上,已是酣然入夢了。不錯,是睡熟了;臉頰上還掛著一絲微笑,就像那薄霧中搖曳著的荷花瓣。梁明遠從衣櫃裏拿出一條毯子,輕輕蓋在他身上後,再躡手躡腳的回到窗下的書桌前。原本噠噠作響的雨聲,稍稍小了些,梁明遠的思緒,卻又戰鼓般擂響在心間了:雨,的確是小了些;不過,要完全停下來,依然還需要等上一段時間。到了那時候,天也就快亮了吧?停電,黑燈瞎火的夜晚,倒也給人一種獨特的感受。哦,剛才何海娟所說的那個故事,也是蠻有意思的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因為采摘荷花而掉到池塘裏的人,就是我了。唉,在別人的夢裏,我成了一隻落湯雞。哦,恐怕當時她所想起的,還是落水狗呢。那麼,該怎樣揭開這個夢的神秘麵紗呢?哦,不妨這樣想,摘荷花1這件事,是她對未來的一種憧憬;更何況,在夢中,她本來是要一走了之的。一番焦慮、不甘與掙紮後,她下定決心要試一試。不難想象,對於與之相對應的現實世界裏的這一段情緣,她還是很在意的。至於向身邊的人求助,顯然,即便是在潛意識深處,她也已經把我當做了“自己人”!那麼,夢境的結尾,為什麼依然以我不慎落水而告終呢?看來,現實中沒能達成的願望,即便是在夢裏,也是要大打折扣的。不錯,再怎麼說,我們離最終的紅塵牽手,還差著那關鍵的一步!於是,夢中摘荷,以失敗而告終,也就不難理解了。夢,不過是現實的一種曲折而隱晦的表露與反映。透過這個夢,她的一腔柔情、滿懷憂思,也就不言而喻了。那麼,又該如何圓夢呢?這個問題,三五天或是十天半月之間,會有一個明確的答案嗎?這個問題,是一座難以翻越的大山,還是一跨而過的小溝渠呢?“應知愛意似流水,斬不斷理還亂”:《射雕英雄傳》裏的這句歌詞,倒是夠傳神、貼切的了。哦,再大的雨,都有停下來的時候,那麼,人世間的是非恩怨、愛恨情仇呢?當一切都要做個了斷的時候到來之際,會是我,還是左秀霞母女呢?當麵鼓對麵鑼,是該攤開來談談的了。哦,如今是星期五,確切的說,是星期六的淩晨了。值班後,會得到一天的補休時間,也就是說,接下來的三天時間裏,我大可以慢慢斟酌一番的了。到時候,或許就可以作出抉擇了。是抉擇,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選擇。到時候,哪一方先開口呢?“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看來,如果有一個中立的地方,雙方坐下來談談,那協商(談判?)的效果,或許會更好一些。隻是,這樣的一個地方,又該到哪兒去找呢?哦,前塵如夢,今朝似霧——可惜啊,還能最終理出個頭緒來,隻覺得眼皮巨石般向下一沉,梁明遠已跨入了夢鄉的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