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明遠體會出,一陣的意思是,希望自己能提供某些背景資料和尋找細節,以便參詳一番。於是,他這樣說道:“好幾個月之前的的一個夜裏,我做了一個特別的夢,先是在曠野之中見到一個峽穀,雲遮霧繞的,接著,我順著那峽穀——”這番敘夢,他將重點放在自己與何海娟的尋找上;至於其中的愛恨情仇,則是點到為止。“——短棍飛出後,由於受碰到了沙發上,一痛之下,我就醒過來了——”說到這兒,他下意識地看了看天光。秋日白晝漸短,此時已是薄暮聚攏,室內人的麵孔,倒是有點模糊了。逸真聽後,點了點頭,緩緩說道:“施主的這番言說,倒也不全是無稽之談。我,我想知道,夢醒之後,二位施主,可曾有過一番‘按圖索驥’——”何海娟接過話:“對師太,我們也不必隱瞞,好幾十天之前,我們也到附近的一座山裏,找過好一陣子;接下來,就是今天上午,在龍江河畔白忙了幾十分鍾;接下來,也就是在那樹林裏了,師太的幾句經文,點醒了我們這兩位夢中人——”大概是體會到對方的話語裏頗有怨怒,逸真雙手合十,緩緩說道:“那時,那時貧尼也隻是按照老習慣,到那林子裏走走,念點經文,沒想到打擾了兩位施主,還請見諒——”這客套話背後的真意,梁明遠自忖還是能夠體會出來的,於是,他這樣說道:“我和海娟,混跡紅塵,見識有限,還請師太多加點撥——,”逸真端起茶杯,先自己喝了一口,接著說道:“二位施主,說了這麼多,也是口幹舌燥了吧?來,先喝喝水,解解渴——”此前梁明遠與何海娟也感覺到,杯子裏的茶水,並沒有什麼特異之處;聽了逸真的話後,也就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看到客人喝過水之後,逸真說道:“二位施主,獨具慧心慧眼,對貧尼頗有教益。不瞞二位施主,這一兩年的時間裏,貧尼也在尋找這部《長生訣》——”“看來,”梁明遠接過話,“如今,師太已是功德圓滿了?”逸真搖搖頭,正色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尼至今一無所獲;二位施主不妨這樣想,要是真的找到了,此時此刻,也就不需要二位大費口舌了吧?”梁明遠暗想:這番話語,當不至於是作偽!以她出家人的身份,的確沒必要在凡夫俗子麵前演戲。皺了皺眉頭之後,他這樣說道:“一時找不到,也沒什麼奇怪的;不過,敢問師太,這部《長生訣》,真偽如何?”逸真雙手合十,慢慢說道:“這位施主此問,正和貧尼心意。善哉,善哉!在逸真看來,這一部《長生訣》,應該是存在的。千百年來,為了救濟蒼生,普度眾生,前輩高僧大德,也曾留下《易筋經》一類的曠世典籍。因此,受此影響,大明皇宮裏藏有《長生訣》一類的寶典,也,也不足為奇——”梁明遠心裏一動,想起了一件事情來;於是,他這樣問道:“佛門廣大,典籍浩瀚,我,我也有所耳聞。隻是,我,我有一事不明,師太既是佛門中人,要想參禪悟道,當不至於仰仗這一部《長生訣》,那麼,師太為何要舍近求遠,執著於找尋這部《長生訣》呢?”逸真本是拿起水杯要喝水的,一聽此言,那水杯一時就遞不到嘴邊了;霎時,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倒像是川劇裏的變臉。過了好一陣子,才聽她這樣說道:“這位施主,果然大有悟性,貧尼此舉,確實不近正道。不過,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逸真此番找尋的真意,也就是不揣淺薄,欲在《長生訣》的基礎上,取其精華,推陳出新,為後世的善男信女,多添一部修習寶典;當然,此事說易行難,貧尼也不敢說就一定能——”梁明遠心裏暗自好笑:這番話語,也足夠冠冕堂皇的了。於是,皺了皺眉頭之後,他這樣說道:“既然如此,但願師太能夠得償所願,繼而澤被蒼生——”逸真似乎聽出了對方話語裏的揶揄之意,喝了一口水之後,這樣說道:“是啊,貧尼深感自身修為尚淺,因此,適才才鬥膽邀請兩位施主移步,以便共同參詳——”何海娟端起水杯,輕輕呷了一口後,這樣說道:“唉,天地之大,要找一本書,恐怕也和大海撈針差不多吧?”說著,將目光停在梁明遠臉上。梁明遠會意,轉頭望向逸真,這樣說道:“師太乃世外高人,見識與功力,都遠在我輩之上,如果能有這樣一位高人主持,當多有幾分把握——”逸真淡淡一笑:“這位施主此語,也不無道理;隻是,凡事不可輕言容易,當年,三藏法師,也是曆盡艱險,耗盡十多年光陰,才從西天取回真經——”梁明遠苦苦一笑:“是啊,取經不容易;不過,當年三藏法師還是幸運的,路再遠,他也知道真經在哪裏,而我們,到目前為止,對於這部《長生訣》,連到底有沒有,都還說不清楚啊!影子都沒見到,又談何尋找——”逸真聽了,先是搖了搖頭,接著這樣寬慰道:“這位施主也不必會心,說不定——”過了好一陣子,梁明遠與何海娟也沒聽到“說不定”的下文,隻好小口的呷了一下茶水。默默地看了一陣之後,逸真像是想起了什麼,這樣說道:“二位施主稍坐片刻,貧尼要到那邊廂房去,馬上就過來——”說著,望著梁明遠與何海娟,意示征詢。梁明遠淡淡一笑:“師太請便,我們,我們沒什麼事情——”逸真聽了,露出一陣歉意後,離開了。夜幕四合,片刻之後,梁明遠發現,眼前,連何海娟的臉頰都像濃霧中的遠山了。也就在這時候,他隻覺得,自己的眼皮,沉甸甸地像是係上了大石頭:逸真到哪兒去了?是去找蠟燭嗎?哦,這麼短的一小節路,也該過來了吧?喲,眼皮這麼沉的,像是要入夢了!不會吧,天剛黑一陣子,要在平時,我一般要到十一二點才困倦不已的!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呢?雖說走了不少路,也不至於——思緒一時接不下去了,不知不覺中,梁明遠在迷迷糊糊之中掃了何海娟一眼後(她,睡著了!),瞬間失去了知覺。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蒙之中隻覺得似乎又什麼東西撞擊了一下自己的丹田,一驚之下,梁明遠醒了過來。睜眼看時,隻見桌麵上多了一隻燃燒著的蠟燭;逸真,就站在自己麵前。剛要開口之際,梁明遠先是借著燭光,向廂房遠端的禪床望去;果然,是何海娟躺在那兒。也就在這時候,隻聽逸真說道:“這位施主,放心吧,你的同伴,沒什麼事情的——”梁明遠心頭一陣茫然,喃喃道:“你,你——”逸真伸出食指,“噓——”了一聲後,這樣說道:“這位施主,這樣吧,廂房裏說話不便,請——”說著,將頭轉向外麵。事已至此,梁明遠也隻能跟在她後麵,走出了廟門。淡淡的月光下,跟在逸真後麵,沿著一條幽靜的小路,梁明遠緩緩走著。疏星淡月之下的這一段路,滿是波譎雲詭。作為“引路人”,逸真的位置稍稍偏前;室外的這一段路,她把步子放得即輕且慢。稍稍偏後的梁明遠,緩緩跟行之際,心中泛起陣陣迷霧:看來,這位師太頗有心計。那茶水,八成是被她做了手腳:要不然,就算是倦極而睡,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海娟怎麼會是在小床之上呢?我分明記得,閉上眼之時,海娟可是坐在桌子旁邊的!比較合理的推測是,在外麵算準時間後,逸真悄悄回到喝茶的地方,發現何海娟“入眠”後,就把她扶到那邊去了。哦,她個頭跟海娟差不多,這點力氣還是會有的!接下來,就是“對付”我了。似乎,她被沒有太大的惡意!(想到這裏的時候,梁明遠按了按長褲後側的口袋,那裝錢的地方,依然突起如故;也就是說,口袋裏的錢並沒有被拿走!)不為錢財,那麼,這位師太將我們“迷倒”,究竟是為了什麼呢?如今,我頭腦清醒了,要論單打獨鬥,當不至於輸給她。看來,她還是真的有話要說——“這位施主,沒什麼問題吧?”逸真說著,停下了腳步。這樣一來,梁明遠有機會仔細看看眼前的這一張臉:大致呈蘋果形,泛著一絲紅暈,眼眸裏寫滿了關懷。“沒關係,這點路,我走得了——”梁明遠淡淡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