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就繼續走吧——”逸真說著,款款前行。“不遠了吧?”梁明遠說著,跟在了她的左側。“就幾分鍾,不遠了。”逸真邊走邊說道。“唉,真想不到,我居然著了道兒——”“這位施主,事出無奈,請見諒!”逸真說著,停了下來,雙手合十,身子微微鞠了一下,想來是向對方致歉,以求對方諒解了。從年紀上看,逸真要比自己大好幾歲,做他的姐姐綽綽有餘,於是,梁明遠有點不好意思了,這樣說道:“師太不必多禮;哦,剛才,那茶水——”“我,我隻是放了點類似安眠藥的東西,沒什麼事情的——”“哦,是這樣;隻是,我醒過來了,而我的同伴——”“這,很簡單,我在你的丹田上弄了一下;至於你的同伴嘛,二十多個小時後,就會醒來。這一點,你不用擔心。”逸真微笑著,慢慢解釋道。“這樣說來,你這樣做,就隻為了跟我說幾句話了?”梁明遠遲疑道。“是啊,有些話,隻能是兩個人在一起說;多一個人,說起來就不太方便。哦,還沒請教尊姓大名——”逸真說著,凝神望著對方。“小姓梁,官名明遠。”梁明遠回答道。“哦,小梁。既然隻是私人談話,以後,我也不再貧尼什麼的了。這樣吧,我俗姓宋,不介意的話,就叫我宋姐吧?”逸真這樣說道。“那,就邊走邊說吧。”梁明遠說著,左腳輕出半步。“是啊,慢慢走,慢慢說,有的是時間——”逸真說著,在梁明遠的右側,移步前行。走出幾米後,梁明遠發現,這腳下的路,有點獨特起來了:自己所處的這半邊,小草鋪地,地勢平緩;而逸真所在的那半邊,近似小斜坡,甚至還有些小石塊。也說不清楚是為什麼,兩人一下陷入了沉靜。梁明遠微微低著頭,倒像是很想走到逸真那邊去。而逸真呢,不時抬起頭來,眺望一番那東北的夜空。小草無語,土坡寂寂,夜空沉沉。突然,隻聽“唉喲——”一聲,逸真像是給什麼絆了一下,身子猛地往左傾側。“她,一不留神,踢到了一塊石頭——”危急中無暇多想,梁明遠下意識地將身子向右一迎,以期不讓逸真徑直摔倒在地。兩人身子相觸的瞬間,由於對方一側地勢高,衝擊更大,梁明遠以左腳為支撐的身子扛不住那重量,一個趔趄,摔倒在了北側的草地上。這樣一來,他成了逸真落下之時的墊子。那電光石火的瞬間,逸真雙手環抱,將墊子壓在了下麵。溫軟的身子,帶著陣陣熱氣,瞬間帶給梁明遠陣陣電擊般的震顫。片刻之後,梁明遠驚覺,環抱著自己的那一雙手,絲毫沒有鬆開的跡象。“你?你——”梁明遠說著,幾乎要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了。回應他的,是逸真更為猛烈的相擁。那眼眸,火星已經在閃爍;接著,那嘴唇,發出了這樣的聲音:“小梁,別,別鬆開——”梁明遠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騰出了自己的兩隻手來。哦,那灰蒙蒙的一大片,薄霧般慢慢褪去了,搖晃在眼前的,是兩隻碩大的柚子。帶著那一陣清風,一雙顫抖著的手,慢慢揉搓著,似乎要把那果實摘下來。逸真羞紅了臉,“看,你,看什麼——”接著,口中噴出一陣熱氣,將頭埋在了對方左側的頸窩裏。過了山峰,順著那一大片平原往下,就是深深的峽穀裏。片刻之後,梁明遠將手挪開,向兩側張開,平放在了身子兩側的草地上。大概是好久沒動靜了,逸真將頭抬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之後,她這樣說道:“小梁,你,你嫌棄——”將對方扶好,坐正之後,梁明遠歉然道:“逸真,這樣,這樣不太好吧?”逸真整了整衣角,嗔道:“我,我是心甘情願的,你,你——”梁明遠思忖片刻後,這樣說道:“宋姐,你聽我說,我,我絕不會嫌棄你;我,我隻是,不想對不起同來的那一位——”“這地方,就我們兩個人,有什麼對不對得起的?”“隻是,還有天知地知——”梁明遠這樣解釋道。逸真咬了咬嘴唇,這樣說道:“好吧,這種事情,不能勉強。哦,剛才,你,你心裏是不是在笑話我?”“那,那倒不會——”“為什麼呢?你的宋姐,可是個出家人啊!”“其實,要真正斬斷情絲,又談何容易!”“小梁,既然你這樣說,我,我也就輕鬆了些。哦,還走嗎?”逸真這樣說道。“有什麼話,就在這裏說了吧?”梁明遠說著,還是四下張望了一番。逸真見了,淡淡一笑:“看來,你還是有點擔心,擔心被你那同伴聽到、看到。”“這,這隻是一種習慣吧?”梁明遠支吾道。“習慣?”逸真接過他的話語,“是啊,人總是有某種習慣的;就像我,盡管出了家,在骨子裏,還是帶著某些在家時的習慣。唉,如果,如果——”“如果?”梁明遠聽出了她話中有話,接口道,“如果什麼——”“如果今天下午沒遇見你們,這一切,或許,或許就——”“當時,我和海娟以為四下無人,就,就想親熱一下。真不好意思,打攪了你的清修——”“這,這不怪你們;要怪,隻能怪我自己定力不足——”逸真這樣說道。“哦,你,你的意思是——”“怎麼說呢?”逸真緩緩說道,“說來話長。這麼說吧,這幾年,我心裏一直有一個結;這個結,怎麼也解不開,因此,就難免受到外界的影響——”“恕我直言,出家人最大的功夫,就體現在定力——”“小梁,我覺得,你對佛教頗有理解;這樣吧,接下來,我們就好好探討一下——”“探討?那可不敢當,就算是對話、交流吧?”“嗯,小梁,你最難得的,恐怕還在於那種心平氣和,氣定神閑。哦,還是從樹林邊的相遇說起吧?那時候,我本來是要在那兒念一下經文的,沒想到遇見了你們!哦,小梁,你說說看,那短短的一小段時間裏,我,我在想點什麼呢?”逸真盯著對方的眼睛,這樣問道。梁明遠淡淡一笑:“宋姐,我,我想抽一支香煙,你,你不介意吧?”淡淡的月光下,誰能悟出這《長生訣》的奧秘呢?看到對方眼前已是青煙繚繞,逸真這樣問道:“小梁,我隻想問你一句,這世上,還真的有長生不老的靈丹妙藥嗎?”梁明遠淡淡一笑:“凡夫俗子,怎敢輕言長生不老藥?”逸真眨了眨眼後,也是微微一笑:“梁居士不必過謙,恕貧尼直言,施主的悟性與慧根,未必就在某些佛門中人之下!”聽對方這樣一說,梁明遠也就坦然了,隻聽他這樣說道:“要說長生不老,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到令人信服的例子和證據。”“也就是說,”逸真接過他的話語,“在你看來,長生不老是不可能的了?”梁明遠點了點頭:“大概,可以這樣說吧。”“那,你對我佛門中的涅槃,怎麼看?”逸真拋出了“撒手鐧”。皺了皺眉頭後,梁明遠緩緩說道:“要說涅槃,在我看來,更多的是,一種靈魂與精神的永生,跟塵世間所說的長生不老,不盡相同——”“嗯,果然有悟性,”逸真讚道,“哦,能夠解釋一下嗎?”緩緩吐出一口煙霧後,梁明遠慢慢說道:那,我就班門弄斧一番了。涅槃,其實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如果真要言說,不妨體會一下《心經》裏的幾個句子: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多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依般若多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至於經文中的真意,在你麵前,我就不必饒舌了。“小梁,”逸真接過話,“作為出家人,這部《心經》,往少裏說,我也讀了不下幾百遍了。不過,很多時候,我依然忍不住要這樣問:這涅槃,真的就能夠達到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梁明遠這樣說道:“我,我就直說了吧。除了釋迦牟尼佛之外,還有少數高僧大德,能夠達到;至於一般的人,多半就隻能想想了——”“你,你就這麼肯定?”逸真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