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上袈裟就能成佛,哪有這麼簡單的事情?”梁明遠這樣回答。“不過,也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說法啊!”“這句話,”梁明遠斟酌著字句,“主要的意思是,告誡人們要及時棄舊圖新,改惡從善。因此,放下屠刀,隻是成佛的先決條件,以後的路,還是很漫長的。當然,如果把屠刀理解成名韁利鎖、私心雜念,這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倒是很有深意的。”逸真聽後,雙手合十,輕聲道:“善哉,施主此言,深得我心。”梁明遠淡淡一笑:“師太過獎,其實,佛教中的修行悟道,多半是說易行難的——”“小梁,你悟性這麼高,為什麼不出家呢?”逸真似笑非笑的說道。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之後,梁明遠這樣回答:“剛才,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參禪悟道,是一件說易行難的事情,也就是說,想得到,未必就做得到。再說,出家的人未必就真的信佛,信佛的人未必就出家——”“哦,我想起來了,你舍不得你的那位——”逸真幽幽歎道。“這,或許隻是一個方麵;”梁明遠接過話,“佛教中有許多清規戒律,我,我多半是做不到的,比如說隻能吃素——”“嗯,倒也是。”逸真緩緩說道,“說了這麼多,我也受到了一些啟發。不過,話題像是扯遠了,哦,我的意思是,那部《長生訣》,你還抱希望嗎?”梁明遠站起身來,踢踢腿伸伸腰之後,這樣說道:“其實,長生和佛性一樣,就在每個人心中,因此,找沒找到,也無所謂了。”“話是這樣說,不過我想,如果真能夠找到那部《長生訣》,將有助於參禪悟道。”梁明遠微微一笑:“其實,佛家講究諸法平等,要參禪悟道,隨便哪一部佛經,都能做到,比如說那部《心經》——”一聲輕歎後,逸真這樣說道:“小梁,你的定力,貧尼深感佩服。”“唉,有什麼好佩服的,吃不到葡萄,隻好說葡萄酸了。”梁明遠自嘲道。“其實,從修身養性的角度看,這種心態,蠻不錯的。唉,你宋姐枉為出家人,今天下午,自從見到你和你的同伴,我,我就有點心神不定了——”逸真這樣說道。“慚愧,真不好意思!沒想到,我的那樣一個舉動,居然——”逸真站起身來,雙手合十道:“不知者不罪;真正要慚愧的,倒是貧尼,這點定力都沒有,真,真是要無地自容了——”“於是,你,你想著要‘修理’我們一下?”梁明遠這樣說道。逸真正色道:修理?倒是不敢;不過,你居然會背《心經》,我就想著要跟你交流一下——“那,現在有什麼收獲嗎?”梁明遠問道。沉吟片刻後,逸真這樣說道:“收獲,也不能說就沒有。哦,塵世間男歡女愛,實屬正常,我,我不會怪罪你們的,這你放心。”“其實,師太的這一席話,也讓我受益匪淺——”“我,我這樣約你,你也不介意?”“事出有因,我,我可以理解。”“嗯,倒是蠻有胸懷、氣度的。”逸真這樣說道。再聊了幾句,逸真這樣說道:“小梁,你在這兒先待一會兒,我到那邊一下;有些話語,到時候再說吧——”“你,你請便吧——”說著,梁明遠淡淡一笑。逸真走開後,梁明遠也找了個地方,小解了一下。看看逸真一時半會之間尚未歸來,梁明遠點上了一支香煙,緊接著就在煙霧繚繞中陷入了沉思:再過一陣子,逸真要對我說些什麼呢?哦,我和何海娟那無意中的舉動,觸動了她的心事?!看來,真正要做個出家人,其實也是不容易的。那些凡心雜念,也不是想說沒有就沒有的。那麼,她為什麼也會執迷於那部《長生訣》呢?這背後,會不會有某種隱衷呢?當然,有些事情,如果她不說,我也不好意思問。哦,佛家講究一個緣字。該說的話,她遲早會說的。要斬斷情絲,其實並不容易。在《飛狐外傳》裏,那袁紫衣,不是差點兒就還俗了嗎?哦,海娟那兒——“小梁,你,你想出什麼來了?”逸真的聲音響起。看了看手中那還剩下一小節的香煙,梁明遠這樣說道:“也,也沒想出什麼——”在對方身邊坐下後,逸真這樣說道:“本來,我們隻是萍水相逢,有些話,似乎是不應該說的;不過,好長一段時間了,都沒有人——”梁明遠心頭一動:果然,逸真有話要說!於是,淡淡一笑之後,他這樣說道:“既然有話,就直說吧,佛家,講的就是一個緣分——”緇衣之下,塵心未必就隨著那香火繚繞而去。輕輕歎出一口氣之後,逸真這樣說道:“小梁,我,我想跟你說一段往事,你,你可不許笑話我——”說著,還四處張望了一番。梁明遠淡淡一笑:“說吧,現在,我隻把你當宋姐。”用右手輕輕彈了彈左邊的袖子後,逸真緩緩說道:唉,其實,我,我也不是一開始就是這身打扮的。我也曾經年過過,也和其他姑娘一樣,臉上洋溢著青春的笑容,對未來,滿是希望和憧憬。高中畢業後,我沒能考上大學,就在一家工廠做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工人。上班後不久,我談了一個男朋友。交往幾個月之後,也還算滿意,慢慢就到了要談婚論嫁的時候。隻是,生活中總會有一些事情,你是做夢也想不到的。哦,那句話是怎麼說的?(梁明遠心頭一怔,試著這樣說道:“是,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吧?”)苦笑著點了點頭之後,逸真接著說道:嗯,是這句話吧?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天,天氣很悶熱,都快到傍晚了,人在屋子裏,還像是蒸桑拿一般。太陽快落山了,男友找到我,看著那遲遲不肯下山的夕陽,他這樣說道:“宋大小姐,到外麵走走吧?”我沒好氣的回答道:“這麼熱的天,到哪兒去呢?”他皺了一下眉頭,然後這樣說道:“要不,我們到山上玩玩吧?聽人家說,山上有涼風,蠻涼快的。”說著,朝我擠了擠眼。他的那點心思,我還是能夠想得到的。停了一下,我這樣說道:“還沒吃飯呢?”眨了眨眼後,他這樣說道:“小宋,這樣吧,買點麵包和瓶裝水,餓了,將就一下?”說老實話,那樣悶熱的天,除了喝點粥,吃什麼都沒胃口;想了想,我這樣說道:“好吧,你去準備一下;我,我先衝洗一下——”聽了我的話之後,他就離開廠區宿舍,到附近的小賣部準備去了。在宿舍裏,我用涼水衝洗了一下,換上了一件粉紅色的連衣裙,還灑了點香水。沒過多久,他背著一個行李包過來了。一見到我,他先是瞪大了眼睛,像個水晶球一樣,接著這樣說道:“喲,這麼漂亮的——”我滿心歡喜,輕輕推了他一把,嗔道:“哪裏漂亮?”他一臉的壞笑,這樣說道:“我,我不敢說?”我一把抓住他的耳根,追問道:“不敢說?不敢說也要說——”他把嘴巴湊到我耳邊,輕輕的說了一句話。哦,小梁,你,你猜得出他說些什麼嗎?梁明遠心裏暗自好笑:這種話,隻屬於你們兩個人;就算我猜得出,我也不會直說啊。這樣想著,他回答道:“我,我猜不出——”逸真秀眉微蹙,嗔道:小梁,我不相信,跟你的同伴,你就沒說過那種話。唉,對宋姐,你也要打埋伏!哦,算了,接著往下說吧。我們廠區,離公路不遠;從南向北穿過公路,再往東北方向走出二三十分鍾,就可以來到那山腳下。一路上,我都在琢磨著他的那句話。當時,他是這樣說的:“你,哪裏都漂亮;不過,最漂亮,我一時看不到——”哦,小梁,你們男人,是不是都這樣壞?(略作思忖後,梁明遠這樣回答:“我,我覺得,隻要他是真心的說你漂亮,就足夠了;至於是什麼意思,就不那麼重要了——”)點了點頭後,逸真接著說道:是啊,那樣的一個時刻,遲早都是要經曆的,我又何必想那麼多呢?走到山腳下時,天也就黑了。不過,那個夜晚,繁星滿天,更難得的是,還有一絲淡淡的月光。那是一片荒山,大概是天太熱了,也沒有人想到到這兒來走走逛逛。四處張望了好一陣子之後,看看四下沒人,我們就找了一片草地,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