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夜幕,絲毫沒減弱那雙眸的閃亮。梁明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張開雙手,捧起了那粉雕玉琢的臉頰,在那光潔的前額上印下一個長吻。初秋夜裏那不知名的小蟲子,為這一幕獻上了一支奏鳴曲。哦,有那麼一個瞬間,時間也仿佛凝滯了,整個天地之間,似乎就隻剩下了草地上這兩顆以同一頻率跳動著的心。心神俱醉的之際,梁明遠心間,依然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驚濤駭浪之中,那洪水不停地拍打著堤壩,不斷地向上湧動著。終於,有了那麼一個瞬間,洪水決堤而去了。“明遠,這時間,要是再久一些——”暗暗地鬆了一口氣之後,梁明遠聽到了何海娟這樣的聲音。皺了皺眉頭之後,梁明遠試著這樣解釋道:“大概,大概是休息得不夠吧?”和海娟聽了,揉了揉他的肩膀,微笑著說道:“明遠,你,看你,這麼緊張的;你別往心裏去,我,我不怪你——”暗暗倒抽了一口長氣後,梁明遠這樣說道:“再過幾天,一切,都就正常了。”“其實,那一瞬間,我倒是想跟誰賭氣似的——”“海娟,我們是光明正大的一對,用不著跟別人賭氣啊!”梁明遠打趣道。“是啊,生活,就是要身心舒暢。”“自由自在的感覺,真好。”再閑聊一陣之後,何海娟這樣說道:“這裏,可是劉三姐的故鄉啊!哦,明遠,交代給你的那首歌,想出來了嗎?”梁明遠淡淡一笑:“在歌仙劉三姐的故鄉,就算想班門弄斧,一時半會之間,也是做不到的啊!”說著,將目光停在了對方的臉頰上。何海娟把嘴一撅,微笑著問道:“你,你看我幹什麼?”嘴唇蠕動了幾下之後,梁明遠這樣說道:“我,我想起來了,你跟劉三姐是老鄉;今天,我是來做客的,怎麼,作為東道主,你不為客人獻上一曲山歌嗎?”輕輕扭了對方一下後,何海娟這樣說道:“明遠,你的算盤,打得不錯啊!本來,是想聽你唱一曲的,沒想到,你不唱也罷了,現在,反倒叫我先唱——”看看時機已到,梁明遠順勢說道:“這樣吧,我們,我們合唱一曲?”“唱,唱那一首歌呢?”何海娟問道。“《草莽英雄》的片頭曲。”“好吧,好幾十天之前,翻過山坳去的那個夜晚,唱的就是這一曲!”於是,就在這個初秋的夜裏,宜山下梘河西北側的一個山腳下,又響起了這樣的歌聲:塵世間一切悲歡合離,本來我不想細細品茗。隻為了延續你我未完的戀曲,我情願生生世世輪回不停。若是前生我們的愛不夠真切,又怎會有這一世的無盡癡迷?你看看今晚的月色分外光明,是不是種種情景,前世早已注定?歌聲中,那清風,似乎也染上了一縷溫情,將山腳一帶的高樹灌木、小草閑花,熨慰得心醉神迷,那一片天地之間,滿是翩翩的舞姿。不知不覺中,兩個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兩人四目相望,全身心沉醉在了情海愛河之中。“你,你叫我到這邊來,是什麼意思?!”靜默一陣之後,兩人耳邊響起了這樣的聲音;不錯,是個女聲,一個少婦的聲音。梁明遠心頭一怔:這聲音,似乎有點熟悉啊!在哪裏聽到過呢?就在他愣神的瞬間,又傳來這樣的一個男聲:“這,這地方,清靜,容易說話。”自東向西而來的腳步聲中,那少婦說道:“你,你到底想說些什麼呢?”“宋娟,你聽我說——”那男子的聲音,似乎帶著某種請求的意味。梁明遠心頭咯噔一下:果然,果然姓宋!這樣說來——“也,也快到山腳了,說得再大聲,也不會有人聽得見——”“好吧,坐下來,我們好好談一下——”那男子這樣說道。梁明遠鬆了一口氣,向何海娟望去;也就在這時候,對方正好也把目光轉過來。對視片刻後,兩人都是微微一笑:還好,這兩位,沒有再往前走!原諒我們吧,你們的悄悄話,我們本來也不想聽的,隻是,現在,我們也不便於走開啊!無巧不成書,此言極是。“好戲”即將上演,梁明遠向何海娟擠擠眼,示意她隻做個“聽眾”即可。“啪——”的一聲響起,是手板打在手背上的聲音;就在何梁二人愣神的瞬間,隻聽宋娟這樣說道:“萬誌富,別碰我!”(何梁二人心裏暗自發笑:原來他姓萬;這家夥,這一下也夠“富有”的了!)“我,我,我不碰你——”萬誌富的聲音,在夜氣裏響起。“萬誌富,我問你,剛才,你為什麼不讓我走?”宋娟質問道。訕笑一會兒之後,萬誌富這樣回答:“都這麼晚了,我不放心你一個人走——”“你,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宋娟的語氣,似乎沒那麼咄咄逼人了。“一個人走,”隻聽萬誌富緩緩說道,“不太安全;要走,等一下子,我們一起走。”“這樣說來,你,你倒是很體貼的了?”宋娟用略帶嘲諷的語氣說道。“體貼,倒不敢說;”萬誌富柔聲說道,“不過,既然約你出來玩,最起碼的規矩,還是要講的。這樣吧,過一陣子,說完幾句話,我們再——”“有話就說,有——”“還是,還是坐下慢慢說吧?”萬誌富的聲音,依然那樣輕柔、和順。“嗯,好吧,我看你還能說出什麼——”宋娟說著,慢慢坐了下去。坐下後,萬誌富慢慢說道:“宋娟,可能,可能有點誤會——”“誤會?好,我問你,你為什麼老是夜裏做惡夢?”宋娟的語氣,滿是不依不饒。(不遠處的梁明遠和何海娟對視了一眼,知道要說到點子上了,不約而同的凝神靜聽起來。)“大概,大概是那個早上的慘況,太揪心了,我,我——”萬誌富支吾道。宋娟鼻子哼了一聲,這才說道:“俗話說‘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如果你隻是碰巧路過,都好幾年了,怎麼還會做那樣的惡夢呢?”“你,你聽到了什麼——”萬誌富的語氣,滿是尷尬與不安。宋娟冷冷一笑:“不是我!”“我,我沒——”“去,去找他——”(聽到宋娟學萬誌富的聲音,說出這幾句話之後,梁明遠與何海娟心頭一怔,緊接著又露出慎重而驚愕的神情來。)萬大好人,還要不要我再學幾句——用手擦了擦額頭後,萬誌富這樣說道:“宋娟,我承認,當時,有一些話,我沒跟你說清楚;不過,你,你要相信我,我,我——”“我,我怎樣才能相信你呢?”宋娟打斷他的話語,冷冷說道,“以前,我就是因為太單純,才相信了你,沒想到——”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之後,萬誌富這樣說道:好吧,事情也到了這一步,我,我也就一五一十的照實說了吧?的確,那天清晨,我,我不僅僅隻是路過;當時,我就在車上,當時,我坐在副駕上。(“啪——”的一聲響起,很清脆,何梁二人覺得,應該是被打臉的聲音;接著是宋娟又氣又恨的聲音:“你,你為什麼要騙我?!”)(大概是揉了揉那被打過的臉龐之後,萬誌富接著說道)本來,我也不想騙你。是啊,當初,我也可以裝著沒看見,裝著不知道,跟著那汽車揚長而去的。哦,我為什麼不走呢?是,是有點不忍心吧?現在,我還記得很清楚,那天清晨,下著濃霧,能見度很低,把車前麵的玻璃擦得再幹淨,也看不了多遠。這樣的天氣,本來是不應該出車的;隻是,我的那位朋友,那駕車司機,偏偏又趕著要送貨。那天清晨,天還沒涼透,他就找到我,叫我陪他走一趟。我這樣對他說:“兄弟,你的酒都還沒完全醒過來,霧又這麼厚的,還是下午再去吧?”他搖搖頭,分了一支香煙給我後,滿不在乎地說道:“萬誌富,放心吧,這條路,我少說也走了幾十趟了,從來沒出過什麼事情——”勸了幾句後,見他執意要走,我就這樣說道:“那,那就開慢點——”“放心吧,都老司機了——”說了這一句話之後,他帶著我,出了門。唉,碰上這樣自負的人,我也沒辦法。車子開動後,他還這樣說道:“你看,這麼大的霧,又這麼早的,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麼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