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疑問?直說吧。”“你,你為什麼要坐這種不上檔次的車呢?”“本來,我也是可以明天上午再回的,因為出差順利,節省了一點時間,於是,我就急著趕回去,想給她一個——”說到這兒,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刹住了。“哦,是想給尊夫人一個驚喜?”我淡淡的說道。他將頭向外一挪,過了一會兒,又挪了回來。“這樣說來,她並不知道你是在回家的路上?”我這樣問道。他點了點頭:“當初,我對她說,是明天才到的;哦,沒想到,會在車上遇見你——”我暗自思忖道:哼,“沒想到”的事情,多的是!看來,是要試一下了。這樣想著,我先是靜靜地盯了他幾眼,然後才慢條斯理地說道:“傅建軍,我想起來了,剛才,剛才你跟我說過這樣幾句話;現在,也不知道——”說到這兒,我停下了。傅建軍抬腕看了一下手表,緩緩說道:“哦,快到站了。”望了他那收回到小茶幾上的手,我不無譏諷的回道:“是啊,再過一點時間,就可以回道豪宅裏,倚紅偎翠一番了——”說著,我拿出了一支自己的“紅塔山”牌香煙。(梁明遠暗自思忖道:人們常說借酒消愁,原來,還有借煙消愁的。)望著我拿在手裏的那支香煙,盯著我緩緩將那香煙往嘴唇方向遞,傅建軍淡淡一笑:“哦,宋娟啊,要想吸煙,也不急在一時嘛——”說著,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微笑。不難體會出,他的話,大有可以商量的餘地。於是,我試著這樣說道:“傅先生,傅先生的意思是,下了火車後,可以請我吸上一支煙?”傅建軍將自己的那和香煙放回上衣口袋,意味深長的說道:“吸幾支煙,吃一餐飯,我還是請得起的,就怕,就怕我們的小娟子不賞臉——”話也說得差不多了,是該拿主意了。於是,我這樣說道:“傅大老板請客,那可是打燈籠都難找的事情啊,怎敢不相陪呢?”“好吧,一言為定?”傅建軍說著,伸出了右手的小拇指。“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這樣說著,也伸出了自己右手的小拇指,跟他勾了勾手。下了火車後,在火車站附近的一家小餐館裏,我們隨意點了些菜,草草用過了晚餐。點菜的時候,傅建軍這樣說道:“宋娟,想吃什麼,隨便點——”我推脫道:“剛下火車,胃口一般般,能夠吃飽就行了。”傅建軍不再堅持,淡淡說道:“是啊,旅途勞頓,先找了地方休息一下——”我聽出來了:他隻是說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並沒有說要“回家”!於是,我試著這樣說道:“哦,不知傅先生將下榻何方?”傅建軍淡淡的說道:“找間酒店嘛,老同學還是辦得到的。”說著,望了自己的行李箱一眼。我是回去看看宋嬋姐的,自然也拿著一個行李箱,於是,我把自己的那一個往他那邊輕輕地一送,輕聲說道:“看,兩個行李箱擠在一起了——”傅建軍打趣道:“物猶如此,人何以堪?”我輕輕推了他一把,嗔道:“建軍,別老是賣弄嘴皮子。”提著各自的行李箱,兩人走出了小餐館。叫了一輛出租車,我隨著傅建軍來到了一家酒店。在客房裏的沙發上坐下後,傅建軍這樣說道:“這地方,還可以吧?”對於我們這樣的打工族來說,這種有熱水有電視有陽台的套房,也堪稱奢侈。不過,我隻是這樣說道:“建軍,你先去衝洗一下,等一下我們好好談談——”傅建軍會意:“是啊,一身臭汗,說起話來也別扭。”說著,洗浴去了。而等到我從浴洗室出來的時候,沙發前的小茶幾上,多了兩瓶紅葡萄酒,兩盒中華牌香煙。往杯裏倒酒的時候,傅建軍這樣說道:“宋娟啊,還需要什麼,隨時開口——”我淡淡一笑:“有煙有酒,先煙酒(煙酒)一下——”說著,舉起了那大半杯紅酒。傅建軍看得出我的意思,“當——”的一聲,和我碰了一下杯。細細品了一下,這紅酒,甜膩中又帶著一絲酸澀,於是,我這樣說道:“建軍,今晚上,讓你破費了——”說著,將酒杯放回小茶幾。傅建軍淡淡說道:“在外出差,是有差旅費的。”我想起來了,自從火車上相遇到現在,至少也有兩三個小時了吧?隻是,由於種種原因,我和他說起話來,總是雲裏霧裏,不著邊際的。於是,我這樣說道:“傅建軍,見到你之後,你知道我最想做什麼嗎?”大概是聽出我話語裏的某些慍怒,傅建軍支吾道:“我,我說不清楚——”“好吧,”我接過他的話語,咬著牙說道,“我真恨不得找一把刀子,把你的心掏出來,看看是紅是黑?”說著,狠狠瞪了他一眼。不安、自責、無奈、歉疚、遲疑,那種種表情,瞬間走馬燈般在他臉上掠過。過了好一陣子之後,他才點上一支香煙,隨著那從鼻孔冒出的絲絲縷縷煙霧,他這樣說道:“確實,宋娟,我對不起你,不過,當時出門在外,有些事情,沒那麼簡單的——”“那,”我鼻子哼了一下,“你就說說,有哪些‘沒那麼簡單’的事情——”傅建軍先是低了一下頭,把頭抬起後,猛灌了一大口紅酒,這才緩緩說道:“記得以前聽說過這樣一句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開始,我也以為隻是別人隨口說說而已。我曾經這樣想,人說校園像一座象牙塔,不是是這樣的;隻是,才一兩個月之後,我就發現,真真切切的發現,是我,是我——”喝了一小口紅酒後,傅建軍嘴唇動了一下,卻也沒說出什麼話兒來。“這家夥,說話的節奏蠻不錯的啊!”這樣想著,我也呷了一口紅酒,輕聲說道:“哦,建軍啊,你發現什麼了?”說著,將目光停在他的臉上。(梁明遠暗自思忖道:對方是不是在聽,想不想聽,聽得認不認真?對於說話者來說,其實是很在意的。這傅建軍,對自己的“聽眾”,還是有要求的。)“我發現,”傅建軍接著說道,“發現自己錯了——”“錯了?錯在哪兒呢?”我來了好奇心。點上一支香煙後,傅建軍緩緩說道:大學校園,和一般人眼裏的象牙塔,還是有點不同的。從我們學生的角度來說,高中辛苦了三年,也就想著放鬆、輕鬆一下了。是啊,沒什麼升學的壓力了,還那麼辛苦幹什麼呢?考試的時候,隻要能夠拿到六十分,那就是萬事大吉了。有了這樣的心態,校園裏倒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了。人和人之間,是有攀比心理的。這種時候,比成績,沒多大意思了;那麼,比什麼呢?比吃喝玩樂,比誰更混得香,比誰更能夠呼風喚雨?唉,像我這樣一個來自小地方的人,在這些方麵,多半是落在別人後麵的。再說,很多事情,都是需要錢開路的。我家寄來的生活費有限,也就不敢大手大腳的花,因此,一開始,在自己的班上,在整個校園裏,我是毫不起眼的。當然,到底是年輕人,過了一段時間,也就慢慢變得合群了。班裏、校園裏的一些活動,也慢慢參與起來了。其實,大學校園就是一個小社會,或者說是一個江湖,說龍蛇混雜,也不算太過分。哦,有一些活動——“那時候,校園裏有舞會嗎?”我接了這樣一句。“有啊,當然有。”傅建軍回答道。“嗯,我很想知道,”淡淡一笑之後,我接著說道,“建軍啊,第一次跟女生跳舞,你有什麼感覺呢?”說著,盯著他的眼眸。“第一次,當然覺得很新鮮,心跳也有點異常;不過,習慣成自然,時間久了,也就,也就沒什麼了——”說著,他彈了一下煙灰。“建軍,我,我是說,是不是有點那種心理?”我這樣問道。傅建軍大概也聽出了什麼,淡淡一笑之後,這樣回答道:“都,都是成年人了,有那方麵的一點想法,不足為奇。我,我倒覺得,如果一直都心如死水,倒是身體不正常了——”“哦,第一次放寒假的時候,你回來以後,”我慢慢說道,“你對我就不那麼熱心了,甚至隻想躲著我。哦,是不是跟那些漂亮女生接觸多了,就覺得我上不了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