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娟淡淡一笑:出家,倒是不假;不過,“斬斷情絲”、“修行”什麼的,倒不見得。按照我的理解,她的出家,更多的是一種尋找。《心經》上說: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小梁,你覺得宋嬋姐有那麼深的領悟與修為嗎?梁明遠苦苦一笑:“這,這倒不好說。有些人,就算披著袈裟,窮其一生,也達不到這樣的境界。此外,這種道理,就算能夠想得通,做不做得到,又是一回事——”宋娟接過話:“是啊,菩薩的境界,不是凡夫俗子所能夠想象的。不過我想,隻要還是走在尋找的路上,我姐姐的心裏,就會平衡、平靜一些。”梁明遠點了點肉,應和道:“是啊,人的一生,多半就是在尋找,尋找——”說著,打了一個長長的嗬欠。宋娟先是微微一笑,接著這樣說道:“時間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梁明遠歉然道:“其實,也不算很累。”宋娟說道:“哦,明天夜晚,還有空嗎?”梁明遠體會出她的意思,就這樣回答道:“明天夜晚,依然是休息時間。”“那,留點話明晚再說吧?”“嗯,明晚七點半,這條小路的路口,再相見——”梁明遠這樣說道。返回的路上,兩人難得說上幾句,都在想著些什麼。第二天夜晚七時許,梁明遠走在了前往小路口的路上:這個夜晚,會說些什麼呢?事情,似乎比最初的想象,要複雜多了。宋嬋的出家,撲朔迷離。而且,如今她身在何處,也是一無所知的啊!另一方麵,萬誌富現在怎樣了呢?宋娟的心裏,究竟是怎樣想的呢?還有何海娟的那個小姐妹徐麗,也是雲裏霧裏的。還有一個最大的疑團,就是關於那部《長生訣》的了。宋嬋的出家,自然也和尋找《長生訣》有關。想來想去,人的這一生,還真的就是一次次的尋找。“尋找”跟“找到”,是不同的。算了吧,尋找就是尋找,找不找得到,真的由人來想嗎?或許,有意無意之中,我們誤解了《西遊記》:取經故事本身最大的魅力,就在於一路上的艱難困苦、考驗磨難!至於取經後返回的路上,能提起人們多大的興趣呢?如今的這個夜晚,對於“真相”,我依然是執迷的;隻是,如果到頭來依然是迷霧重重,就能夠說這次“尋找”無意義嗎?聰明與糊塗,真的就那麼涇渭分明嗎?嗯,不少飽經風霜的人,時常說起的,倒是“難得糊塗”。哦,那一曲《糊塗的愛》:愛有幾分能說清楚,還有幾分是糊裏又糊塗?情有幾分是溫存,還是幾分是幾分是澀澀的酸楚。忘不掉的一幕一幕,卻又留著往日的溫度。意念中的熱熱乎乎,是真是假是甜還是苦?這就是愛,說也說不清楚——“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這就是“撲朔迷離”一詞的最早出處了。“雄兔”“雌兔”雲雲,似乎又在暗示著,這個詞倒有點風花雪月的意味。或許,這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古往今來,能夠勘破一個“情”字的人,又有多少呢?如今這個夜晚,我此行,多半也與一個“情”字有關。而那《長生訣》的故事,其實也算得上是風情萬種的。情天恨海,每一個人就是其中的一朵浪花?這樣的一個夜晚,離謎底的最終揭開,還有著相當長的距離。哦,情感故事,就像是一幅國畫長卷,是要在時間的長河中慢慢展開的。是啊,一覽無餘未必就是一件好事情,而其中的懸念,就像是——有一首古老的情歌訴說男與女,用美麗動人的情節作它的編曲。在每個落葉飄零的季節傳它的旋律。古老的情歌古老的相思起,為什麼歲月磨練的痕跡,把我們的一生一世相連在一起?為什麼歲月磨練的痕跡,那美麗的故事變成離別的序曲?這樣的歌聲,中斷了梁明遠的思緒。唱這首歌的人,自然就是早到了一些時候的宋娟了!暮色蒼茫之中,當她麵對著昨晚的那條小路唱著這樣的一首歌的時候,看著她的背影,梁明遠除了靜聽,就是默默地凝望。別人唱歌的時候,最好不要輕易出聲打擾。這,這是梁明遠的規矩。一曲終了,幽幽的歎了一口氣之後,宋娟回過頭來了。“嗯,唱得很動情。”梁明遠說著,走到了宋娟左側。“小梁,”宋娟邊移步邊問道,“你,你也很喜歡這首歌?”梁明遠邊走邊回答:蠻喜歡的!當初,那部電視連續劇《草莽英雄》有兩首歌,我比較熟悉的是片頭曲《風雨無晴》。不過,更能使我思緒萬千的,倒是那片尾曲《傳說》了。隻是,這片尾曲,我一直唱得不熟,隻記得大致的旋律——“哦,怪不得,”宋娟接過話語,“剛才我唱的時候,你,你一直站在後麵——”梁明遠心頭一怔:原來,她是早就覺察的了!一個凝神唱歌的人,還能聽到背後的腳步聲,倒是不容小覷的了!這樣說來,剛才我隻聽歌而不做聲,是正確的。打擾別人,終究是不太友好的。想到這兒,他感慨道:“這樣的一首歌,好久沒聽到了——”前行之中的宋娟把臉向外一側,一時沒接他的這句話。再往前走了幾步,梁明遠這樣說道:“這個夜晚,好像多了點星光——”抬了抬眼後,宋娟微微一笑:“是啊,多了點星光;不過,再過一陣子,說不定,說不定還能夠看到月光呢。”梁明遠眨了眨眼,暗自想道:這樣一句話,會不會暗藏著某種玄機呢?梁明遠放慢了腳步,下意識地看了看東南方的夜空。絲絲雲彩漣漪般蕩漾著,隻是,月亮尚未出現,哪怕隻是小半張臉。宋娟淡淡一笑:以前,時常聽到這樣一句話,“哄得一個貓,幫我守芭蕉;哄得一個狗,幫我守門口”。哦,小梁,我不是有意在說你——梁明遠倒也大度,隻聽他這樣回答道:“小時候,用惡作劇的方式,哄騙完小夥伴之後,我們,我們也喜歡說這句話——”宋娟點了點頭,淡淡一笑:“有時候,說幾句玩笑話,也是很正常的——”梁明遠一時倒沒接這句話,而是邊慢走邊想著:這位宋娟姐,有時候倒是童心未泯,顯得很天真。確實,一些玩笑話,是沒必要往心裏去的。一個斤斤計較的人,就太小心眼了,是難得有知心朋友的。哦,其實,如果沒有那麼多坎坷、風波,她也算是一個如意、自得之人了。如今這個夜晚,她究竟在想些什麼呢?我和她,其實隻是萍水相逢。隻是,現在雙方都很有空,就可以好好地談一下。至於明天會怎麼樣,那可就說不清楚了。生活之中的麵紗,是慢慢的、一層層的揭去的。沒有“水落石出”之前,倒是要多一點耐心——“哦,到了——”想到這兒,當他發現那V字形路口就在眼前之時,就這樣說道。“嗯,是到了。”宋娟說著,輕輕地捋了一下額前的那一縷秀發。在草地上坐下之後,宋娟這樣說道:“小梁,我有一個小小心願——”“小小心願?”梁明遠略有點驚愕,接著說道,“你,你說吧——”“對你來說,這件事情,其實也不難。”宋娟像是在賣關子。“如果真的‘不難’,那,”梁明遠接過話語,“那就直說吧。”“哦,是這樣的,我很想聽一下你唱歌,特別是那首《風雨無晴》——”淡淡一笑之後,宋娟眨了眨眼睛,這樣說道。“這首歌,我倒是會唱,不過,我隻是擔心,擔心唱不好——”梁明遠這樣回答。“這,怎麼會這樣呢?”“有時候,一想起有人在一旁聽著,我就有點不自然,就會影響到歌唱時水平的發揮。也就是說,對情感的投入程度,會打折扣——”“哦,是這樣。好吧,你,你就當我不存在,你自己唱——”宋娟這樣說道。說著,將臉轉到另一邊去了。梁明遠心裏暗自好笑:存在就是存在,人就在一旁了,怎麼個“當”呢?當然,我剛才所說的,多半還有某些托詞的成分。哦,上這小路之前,我也聽人家唱了一首,如果唱一首給人家聽,也在情理之中,禮尚往來嘛。換一個角度看,有人願意聽你唱歌,也可算是“抬舉”了。這樣想著,他醞釀起情感來;不一會兒,喝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