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在別人聽來，這句話沒頭沒尾的，簡直有點不知所雲。確實，以前我並沒有見過她；或許，即使是見過，也不曾留意。在這種情況下，說起“今晚的打扮”，真的有點無從談起了。不過，揣摩她的心思，以前，在衣著打扮方麵，她不會像今晚這樣煞費苦心的。她的言外之意其實就是，希望我能夠肯定這一點。於是，我這樣說道：“確實，今晚你打扮得很漂亮；是花了一些心思的。哦，還灑了一點香水吧？”微笑著點了點頭之後，她緩緩說道：“今晚上，最好的衣服，我都穿出來了。而且，出門之前，還特意灑了一點香水。唉，即便是這樣，那最初的二三十分鍾，卻沒有一個男生，哪怕是請我跳上一曲。我，我真的就那麼醜嗎？我，我——”至此，她的內心世界，就纖毫盡露了：她渴望著別人的“承認”與“接納”，誰知道，事與願違。是啊，如果不是我上前相邀，這樣一個夜晚，她真的不知要有多失望了。或許，黯然離開之際，甚至忍不住要掉下淚來。“是啊，”我緩緩說道，“對於別人的看法，不要太在意——”淡淡一笑之後，她這樣說道：“本來，本來也沒什麼的，隻是，在那樣的時刻，當我看到別的女生都有異性相邀，心裏很不是滋味。到了後來，我索性這樣想，好吧，我就這樣站著，我倒要看看，這樣一個夜晚，我究竟是不是一棵無人問津的小草？我，其實我是在賭氣。幸好，過了一陣子，你，你過來了——”我本來想說，在這種時候，沒必要賭氣的！客觀的說，那些女生，自然要青春一些，更值得那些男生去獻殷勤，去追求。不過，一想到她的心思細膩而敏感，我也就住口不說了。在這種時候，最好不要再節外生枝。這樣想著，我輕聲說道：“其實，能夠跟你跳上幾曲，也是我的榮幸——”說著，帶上了一絲淡淡的笑意。“你，你真的這樣想？”她這樣問道。“是啊，真的這樣想。”迎著她的目光，我這樣回答。“這話，這話怎麼講呢？”她追問道。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之後，我這樣說道：“那時候，那時候的舞場上，自然也還有別的女生。不過，對我來說，隻要有你在身邊，我已是心滿意足，不做他想了——”“哦，是這樣——”說著，她幽幽的歎了一口氣。那一刻，我本來是想著，她接下來要說點什麼的。隻是，那下文，卻是吃吃不曾說出口了。而且，再過了一會兒，她竟然將頭轉向跟我相反的方向，望起遠處的天空來。心頭微微一怔之後，我隨即這樣想道：這樣也好，話語，從來就不是越多越好。是啊，說了那麼多，稍稍停一下，也是好的。當然，也有可能是這樣的，她心裏湧上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念頭，於是，她要靜一下，整理一下思路，考慮著如何說出口。當然，也不排除這樣的一種可能，就是，既然已經盡興，稍稍回味一下，然後就是說一聲再見了。是啊，萍水相逢也是人生的一種境界，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天長地久？正這樣想著，卻見她回過頭來，嫣然一笑：“哦，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盡管，她的意圖一時猜不透，我還是這樣說道：“有話，就直說吧。”靜默了好一陣子之後，她開口了：“那，那好——”這樣說著，她微微側過身，將嘴巴湊到我耳邊，輕輕地說出了那剩下的半句話來。霎時，我還真是臉紅到脖子根了。原來，她說出的那半句話是“你，你有女朋友嗎？”當然，這句話本身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隻是，當她以“悄悄話”的方式說出的時候，我居然頗為窘迫起來。皺了皺眉頭後，我還是照直說了：“沒，還沒有——”她先是一愣，接著又這樣說道：“你，你不是在騙我吧？”淡淡一笑之後，我這樣回答道：“好吧，你不妨試想一下，如果有女朋友的話，剛才在舞會上，我還會陪你這麼久嗎？如果真有女朋友，恐怕，恐怕我就不會送你這一程了——”她聽著，先是點了點頭。片刻之後，緩緩閉上了眼睛。借著那淡淡的月光，我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驚：原來，她的左邊眼瞼上，竟然湧出了一大滴晶瑩的淚珠。那淚珠，在我的注視下，無聲往下，滴落到她眼前的草地上。驚愕之際，我霎時傻了眼，由於一時也想不起要說些什麼，就隻好靜靜地打量著眼前這落淚的眸子。說真的，她那無聲的眼淚，著實超出了我的想象。再過了一會兒，她睜開眼來了。她的眼神，盡管透出了幾分落寞與黯淡，不過，暫時也看不出有太多、太大的異樣，我也就暗暗鬆了一口氣。平靜了片刻之後，她這樣說道：“本來，我和你之間，也隻是萍水相逢。真要算起來來，相識到現在，大概也就是兩個多小時，談不上什麼太深的交情。有些話，是不便於說出口的。哦，我的意思，我的意思——”“交友貴在知心，”我緩緩說道，“跟時間的長短，並沒有什麼必然的聯係。因此，如果你還把我當朋友看，不嫌棄的話，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嗯，倒也爽快。好吧，我就隻說了吧。嗯，我先問你，在一般情況下，平時我們所說的女朋友，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她這樣說道。我慢慢回答道：“一般情況下，這‘女朋友’，有特定的意思，一般指所心儀的戀人，和電影話裏的‘對象’，意思是差不多的。”“嗯，我現在要說的，也是這樣意思，並不是指一般的異性朋友。這，沒問題吧？”“嗯，沒問題！”我接過她的話語。“好吧，”她一字一句的緩緩往下說著，“現在我問你，如果我願意的話，你，你會把我這個醜八怪，當做自己的女朋友嗎？”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我的心裏，霎時炸響了一聲驚雷：哦，是這樣！此前鋪墊了好一陣子之後，就是為了這句話！從她的語氣揣摩，如果我說“不願意”，她肯定會大失所望的。那麼，這一兩個小時時間裏，這個問題，我真的就從未想過嗎？是啊，閃電般掠過的念頭，畢竟還是有的。想到這兒，為慎重起見，我還是試著這樣回應她：“哦，這個問題。對於這個問題，你，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我這樣說，隻要是給雙方一個緩衝。“是正經話，這種問題，是不能拿來開玩笑的！”她的語氣，斬釘截鐵。“那，這樣看來，你，你肯定是想聽真心話了？”我這樣說著。“不錯，我想聽的，就是真心話！”她的語氣，依然毫不含糊。“好吧，那我就告訴你——”說著，我也學著他此前的樣子，湊過嘴去，在她耳邊，輕輕地說出了幾個字。她先是不勝嬌羞，接著又帶著幾分遲疑，這樣說道：“嗯，我也相信，你說的是真心話。不過，我還是有點難以理解，你，你到底看上了我什麼呢？”皺了皺眉頭之後，我又咬了咬牙，然後這樣說道：“其實，所謂‘蘿卜青菜，各人所愛’，像你這樣的身材，頗有幾分楊貴妃的神韻！我，我是很喜歡的——”她一時喜上眉梢，那笑意，就像是即將決堤的大水，轉瞬間就要決堤而出了。然而，片刻之後，她轉過身，“唉——”，一聲長歎之後，她就隻是盯著那即將鑽到厚厚雲層裏的月亮的小半張臉，癡癡地出神。“要是早幾年，”她幽幽歎道，“我們相遇，那就好了——”她的意思，我還是體會得出來的。或許，就像那一句“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道出了現實的無奈。雖然想到了這一層意思，不過，我還是不死心，就這樣問道：“我，我不清楚，你要說什麼——”說著，皺起了眉頭。“這，這還不清楚嗎？”她接過我的話語，“我是早已嫁了人的了，而你隻是一個毛頭小夥。因此，即便是你把我當做是女朋友，也是不可能的了！”一盆冷水，就這樣把我澆了個透心涼。哦，怪不得那些男生不想請她跳舞，從身形看，她體態豐腴，散發出的是秋日枝頭果實般的氣息，跟那些在校女生，到底還是有所不同的。而當時，我隻是為了跳舞而跳舞，有意無意之中，忽視了這一點。這樣想著，我不由得發出了幾聲苦笑。是啊，這，大概也是一種“有眼無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