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明遠看清楚了，對方的那絲笑意，帶著些許苦澀，就像霜打過的綠葉。凝神片刻後，他這樣說道：“這世上，盡如人意的事情，又有多少呢？”“小梁，剛才你答應過我一件事情，是吧？”董姐突然這樣問道。“嗯，有，有這回事——”梁明遠這樣回答道。“好吧，既然你也這樣說了，那，我就說出我的要求吧——”“說吧，你說吧。”“很簡單，請我共舞一曲——”董姐說著，站起身來。這件事不難做到，也不是什麼難為情的事情。梁明遠這樣想著，也站起身來，緩緩走向對方。借著黯淡的星光，兩個人走著那曾經很熟悉的慢四步。星光，誠然是黯淡的；隻是，在梁明遠眼前，分明還閃爍著一種比星鬥還璀璨的光芒，那就是對方的眸子了！梁明遠想起來了，還幾年前的那個夜晚，自己也曾這樣想過，就是單單衝著這澄澈如清泉的眼眸，自己也要多陪她跳幾曲啊！“哦，小梁，記得你說過我像貴妃，是吧？”董潔的聲音響起，那呼出的氣息，就像那盛夏時節的熱浪。梁明遠沒有開口，隻是點了點頭。董姐眼波流轉著，那笑意，就像小石子落到水麵之後蕩起的陣陣漣漪。她把嘴湊到對方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麼。梁明遠的臉像是被炭火烤過一樣，紅透了。再過了一會兒，他將自己的雙手向內收了收，於是，那舞步變得更慢了些。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舞步停了下來。緊接著，是兩顆心，以同樣的節拍，在黯淡的星光下舞動著，徜徉著。“小梁，真不枉，你我相識一場——”迷離恍惚之中，帶著一絲甜甜的微笑，董姐這樣說著。“哦，時間，時間也不早了吧？”梁明遠這樣說道。愣了一下之後，董姐這樣說道：“這樣吧，再過半個小時，我們就離開這兒；你，你到我那兒休息一晚——”說著，用征詢的眼光看著對方。“這樣，這樣不太好吧？”梁明遠遲疑著說道。“有什麼不好？我就一個人在家；再說，你不是叫我阿姐嗎？”梁明遠不便於再固執己見，隻好點了點頭。看看事情已經定下來了，董姐就這樣說道：“我們先閑聊幾句，然後再回去？”“是啊，外麵空氣好，再坐半個小時，是再好不過的了——”“哦，小梁，我很想知道，對於這樣的一場比賽，你有多少勝算呢？”梁明遠露出一絲苦笑：“隻有，隻有一兩成吧？”“才一兩成？”董姐不解的問道。“這，這不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這樣的事情，其實和大海撈針差不多的！”“那，幹脆退出算了。”“退出，那倒不必。因為，那部《長生訣》，對方也不一定就能找得到。我反反複複的想過了，雙方的幾率，是差不多的！”“那，”董姐皺了皺眉頭，“如果到時隻算是平手，那又怎麼辦呢？”梁明遠淡淡一笑：“平手，也不錯啊。雙方都算有了個體麵的台階，也就可以就此握手言和了。其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分個高低勝負的。”“這，我也可以理解。哦，如果以平手收場以後，接下來又該怎麼辦呢？”“接下來，就是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了。”梁明遠說著，哈哈一笑。董姐恍然大悟似的點了點頭：“你，不想壓倒對方，但也不願輸給對方？”“嗯，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哦，這樣說來，我們明天的行動，還是很有意義的——”“意義，肯定是有的——”梁明遠接過對方的話語。“哦，明天上午就要開始行動了，你，你不想高歌一曲，以壯聲勢嗎？”“這個，這個我倒沒想過——”“以前沒想過，現在想，也還來得及。”董姐這樣鼓勵道。梁明遠心頭一怔：董姐的這個建議，不無道理啊！如果師出無名，氣勢上首先就輸了幾分。隻是，一時半會之間，這樣的一首歌，又在哪裏呢？如果是臨時自編自唱，多半是很難辦到的了。那些現成的歌曲，哪一首最切合這場比賽呢？《敢問路在何方》，《西遊記》的主題歌，怎麼樣呢？這次去尋找什麼《長生訣》，難度之大，未必就在西天取經之下啊！為什麼這樣說呢？唐僧師徒的西天之行，盡管一路上有著太多的艱難險阻，不過，目的地倒是很明顯的。而這部《長生訣》，至今不知身在何處？甚至，存在與否，也還是一個問題。如果渺茫的一件事情，問一聲“敢問路在何方”，也未嚐不可吧？隻是，這《敢問路在何方》過於雄壯激越了，我的尋訪《長生訣》之路，隻怕是配不上！然而，如果另找一首歌，那候選的曲目，又在哪裏呢？如果能夠有那麼一首歌，伴著這一路風雨，確實是不錯的。這世上，歌曲自然已是浩如煙海；隻是，會有哪一首，是專門為這次尋訪《長生訣》而創作並演唱的呢？沒有，顯然還沒有！因為，那些寫歌的人，並沒有想到過這件事情。既然是這樣，如今也隻能夠找一首現成的歌曲，臨時替代一下了。哦，先試試那一首——“董姐，”想到這兒，梁明遠微笑著說道，“那一首《萬水千山總是情》，你會唱嗎？”“《萬水千山總是情》？一首老歌了，怎麼不會呢？”董姐接過話。“好吧，我們先試唱一下，找一下感覺——”梁明遠提議道。“嗯，先試試再說。”董姐附和道。於是，兩個人相視一笑，先是看了看遠處連綿的群山，默想著由落腳之處到那山腳下一路上的行程，那神思，不知不覺之中，似乎已經飛到了明天上午即將開始的尋訪之旅。萬水千山，漫漫長路；萬緒千頭，一言難盡；萬語千言，盡在此曲：莫說青山多障礙，風也急風也勁，白雲過山峰也可傳情。莫說水中多變幻，水也清水也靜，柔情似水愛共永。未怕罡風吹散了熱愛，萬水千山總是情。聚散也有天注定，不怨天不怨命，但求有山水共作證——一曲終了，四目對視之際，兩人會心一笑：這首歌，蠻不錯的啊！特別是最後一句，“聚散也有天注定，不怨天不怨命，但求有山水共作證”，看似有點消極；其實，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淡看人間“聚散”，流露出的，倒是一份難得的淡定、從容、大氣與豁達。有這樣一首歌相伴，確實是蠻有意思的。“嗯，就是這一曲《萬水千山總是情》了？”梁明遠征詢道。“嗯，我們，我們都會唱，歌詞也不錯，就這樣了。”董姐讚同道。主意已定，兩人再閑聊了幾句，就決定休息去了。第二天一大早，匆匆吃過早飯後，帶上一些幹糧和開水，兩人就出發了。這是一個陰天，不過，兩人是向東南方向走去的，倒也免去了太陽暴曬之苦。走出十來米後，董姐這樣問道：“小梁，昨晚上休息得還好吧？”淡淡一笑之後，梁明遠邊走邊說道：“嗯，還好。”董姐邊走邊問道：“你，你就沒有作客的感覺？”“作客的感覺，自然是會有的，不過，一想起第二早還要趕路，也就懶得去想那麼多了，過了一陣子，不知不覺之中，就睡著了。”“哦，你，你倒是蠻坦然的啊！你，你就不怕被我暗中做點手腳嗎？”“我，我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好怕的？”梁明遠這樣回答。“我，”董姐說道，“我，我倒是有點害怕——”“你，你是主人啊，有什麼好怕的？”梁明遠不解的問道。“我，我是怕，”董姐說著，咯咯一笑，“怕自己睡熟以後，有人不老實——”梁明遠哈哈一笑：“把房門關好，不就行了嗎？”嫣然一笑之後，董姐輕輕地推了他一把：“傻瓜，我，我特意留著門——”梁明遠心頭一怔：董姐啊，我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垂青呢？唉，我們隻是路人，隻是萍水相逢，既然是這樣，我又何必處處留情呢？想到這兒，他這樣說道：“我，我隻是一個匆匆過客，可不敢奢望太多啊！”董姐淡淡一笑：“想一點，也沒什麼的——”考慮到前路漫漫，梁明遠岔開了話題：“哦，董姐，那地方，你經常去吧？”“去過幾次，不過，說不上經常——”“你，平時和誰一起去呢？”梁明遠這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