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九殘紅風中(十七)(1 / 2)

這個故事,就是這樣開始了。原來,逃出皇宮的時候,建文帝已經是一身出家人打扮,而他的隨從人員,也是身著便裝,晃眼看上去,和普通老百姓差不多。另一方麵,由於已經是亡命江湖,許多清規戒律、繁文縟節,能夠免的,也就盡量免去了。這樣做,最初的出發點,還是盡量不要引人注目,以有利於安全。考慮到長江以北一就成了朱棣的天下,建文帝隻能選擇向南方逃竄。由於當時朱棣已經下了命令,要各地的官員,密切注意建文帝一行的去向,如果有可能的話,就要把這一行人抓起來,押解回京城。這樣一來,建文帝一行就盡量走小路,而且多半是走夜路。每一天出發前,都是略作分散,隻定好下一次在什麼地方彙合。這樣一來,就給了其中一對年輕人,一個相當難得的機會。原來,這對年輕人,男的是建文帝的一名貼身侍衛,女的則是皇上的心腹宮女。兩個年輕人在皇帝的身邊久了,彼此就熟悉了。一來二去,就已經是情愫暗生。隻是,盡管他們頗有牽手紅塵之意,問題依然是很複雜、很嚴峻的——“哦,有什麼困難之處呢?”董姐不解的問道。眨了眨眼後,梁明遠淡淡一笑,接著說道:“如果是尋常百姓,既然是兩心相許、兩情相悅,自然好辦。隻是,特定的身份,特定的處境,使得他們隻能徒呼負負——”“這話,這話是什麼意思呢?”董姐追問道。皺了皺眉頭後,梁明遠緩緩說道:人們常說:“家有家規,國有國法”,並不是一句空話。作為皇帝的貼身侍衛與宮女,他們表麵上風光,其實,作為終身大事的婚嫁,卻是不自由的,也就是不鞥由自己說了算。也就是說,至少要經過皇帝的“恩準”。當然,要是在平時,也不是就沒有希望,隻要建文帝“龍顏大悅”,點點頭,就可以了。隻是,在那樣的一個特定的時間段裏,一切都顯得遙遙無期起來了。為什麼這樣說呢?身為“亡國之君”,建文帝逃亡尚且不及,怎麼有心思去為手下人操辦喜事呢?想想看,建文帝此時已是僧衣芒鞋,對於“喜結連理”這樣的事情,更是下意識的憎惡不已。另一方麵,既然是亡命江湖,對手下人的約束,隻會比平時更嚴。正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建文帝看來,自身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其他的事情,都是節外生枝,都是嚴格禁止的。因此,這位侍衛與宮女,迫於形勢,就隻能暗中來往了。或許,你覺得有點可笑:這兩位年輕人,明明就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怎麼可以說成是“暗中來往”了呢?其實,我們說的是,在保護皇上安全、侍候皇帝的飲食起居時,他們時常是在一起的,這沒錯。不過,那種時候,隻是例行公事而已,就是要眉目傳情一番,也要看一看建文帝是否已經安然入眠,也要看一看,四周是否有皇上的耳目。因此,那些與兒女之情有關的一切事情,確實隻能是“暗中來往”。哦,當時為了掩人耳目,建文帝一行,是分頭行動的:除了緊跟著皇上的幾個人,其他的侍衛和宮女,要麼負責打前哨,要麼負責斷後。打前哨,大致上的任務就是,提前準備後相關的飲食住所,以及相關的偵察、警戒等。斷後的那些人,主要就是稍稍拖後一點,看看是不是有人盯梢、跟蹤。總而言之,是各有使命,各負其責。在路上奔忙好些天之後,盡管少不了顛沛流離之苦,不過,總算沒出什麼大事。好些天之後,就來到了廣西境內。如果要出海,廣西一時已是最靠南的一個省份了。這天夜裏,建文帝來了點興致,召集手下人,開了一個禦前會議。寒暄一番後,隻聽建文帝這樣說道:“朕這次出行,一時也難言倉皇,然而,幸賴太祖威德,一路上也還算順利。你看,現在不是到了廣西境內了嗎?哈哈哈——”“皇上大仁大義,自是洪福齊天——”“皇上吉人天相,自然是吉星高照!”“隻要脫此危難,皇上定能東山再起,重整江山社稷——”那些手下,眉飛色舞的奉承了一番。建文帝總算還清醒,聽了幾句之後,擺擺手,那些阿諛奉承之辭,霎時停了下來。環顧手下人一眼後,建文帝緩緩說道:“現在已經是廣西境內了,說得更具體些,離那宜州城,也就是三五天的行程了。隻是,俗話說‘行百裏者半九十’,如今,雖說離海邊已經不遠了,依然要高度警惕,不鞥有絲毫的馬虎——”“皇上高見!”“皇上聖明!”“皇上的話,令屬下有撥雲見日之感——”照例又是一些拍馬屁的話語。心安理得的聽了一陣子之後,建文帝這樣說道:“朕如果要出海的話,確實已經是為期不遠了。哦,這幾天的行程,誰願意去打前哨呢?”幾個侍衛默不作聲,卻將目光轉向了一個名叫廖鬆的同伴身上。這廖鬆,自然就是那位對宮女情愫暗生的侍衛了,他平時藝高人膽大,對皇上忠心耿耿,跟同伴也是相處融洽。確實,為穩妥起見,這幾天的前哨,非他莫屬。侍衛們的眼神,建文帝也看出來了,於是,這樣說道:“廖鬆!”“屬下在!”廖鬆抱拳出列,單膝跪於皇上跟前。“廖鬆,這幾天的前哨,由你全權負責!”建文帝下了口諭。“屬下領命!”說著,廖鬆站起身來。隻是,這一次,他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四下張望了一番,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人似的。建文帝楞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過了一會兒,才這樣說道:“廖鬆啊,難得你心思如此周全。剛才,朕一時高興過頭,話隻說了一半。好吧,依然是老規矩。這一次,貼身宮女的事情,由你做主,你可以任選一個——”說著,將手向外一揮。“屬下遵旨!”廖鬆大聲答應之後,退了出去,開始行動了。這一次,是哪一位宮女,跟隨他行動呢?“這有什麼難猜的?”董姐接過話,“肯定是前麵跟他相好的那一位——”梁明遠點了點頭,接著往下說道:確實,如此的天賜良機,廖鬆自然不會錯過。當然,表麵文章,還是要做一下的。接旨後,這位年輕的禦前侍衛來到宮女們的住處之前,按了按刀柄,大聲地說道:“聖上口諭,宮女農秀兒聽旨——”說著,將令牌一揚。那位名叫農秀兒的宮女早就心中暗喜,當下單膝下跪,開口應道:“奴婢遵旨!”當著眾人之麵,廖鬆朗聲說道:“皇上口諭,著禦前侍衛廖鬆與宮女農秀兒,前往前站打理事務,便宜行事!”說著,將令牌交還隨行的另一個侍衛。隨行侍衛將令牌分為兩半後,將靠左的一半交到廖鬆手上:“以此為憑,速去辦理!”說著,拿著另一半兒,回去交差。原來,即便是亡命江湖,有些手續,依然是要有模有樣的照辦一番的。接著,廖鬆與農秀兒跪下,向建文帝所居住的房屋的方向,行禮謝恩。由於是打前哨,這個夜晚,這兩位年輕人隻能連夜趕路了。當然,對他們來說,這可是求之不得的啊!一口氣向南走出半個多小時後,兩人放慢了腳步。緩緩再走出幾步後,農秀兒以袖掩口,撲哧一笑:“廖鬆,剛才你可把我嚇壞了——”“秀兒,有這麼嚴重嗎?”廖鬆不解的問道。“怎麼不嚴重?傳聖上口諭也就罷了,還要手按刀柄,好像要抓捕哪個人似的——”“秀兒,這可是老規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知道又怎麼樣?你們大男人,就喜歡裝模作樣——”農秀兒嗔道。廖鬆淡淡一笑:“這樣的事情,這一路上我也琢磨過。我想啊,是這樣的,盡管是流落江湖,聖上依然想著要重整旗鼓,因此,宮裏的一些規矩,就依然保留著。”農秀兒緩緩走出一步,接口道:“是啊,等一下又是‘不以規矩,不成方圓’什麼的了。”廖鬆眨了眨眼:“這種儀式,也不是說就沒有道理。要不然,所有的事情,就變成小孩子過家家了。皇上,可不是小孩子啊!”說著,淡淡一笑。“皇上,皇上確實不是小孩子了,不過,跟他的叔叔燕王相比,還是嫩了點。才多久啊,大好江山就交給他叔叔了——”秀兒說著,撅了撅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