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九殘紅風中(十八)(1 / 2)

“秀兒,你,你敢背地裏說皇上的壞話?!”廖鬆說著,下意識的按了按刀柄。秀兒微微側著頭,毫不鬆口:“怎麼?廖大侍衛,我說的不是實情嗎?”廖鬆鬆開刀柄,歎了一口氣,這樣說道:“我們這一幫人,誰不知道這是實情呢?不過,作為屬下,我們可不敢說皇上的壞話啊!”“假正經!這一路上,在心裏,也不知暗地裏罵過多少次了!”“是啊,在京城裏,再怎麼說也是養尊處優,吃香喝辣。如今流落江湖,有時候,也跟乞丐差不多了,吃上頓沒下頓的事情,也有好些次了——”“哦,廖鬆,你後悔了?”秀兒這樣問道。“我,我不後悔!”廖鬆的回答,斬釘截鐵。“哦,為什麼呢?”秀兒不解的問道。廖鬆微微一笑:“現在,現在可以跟你在一起,我怎麼會後悔呢?”秀兒聽了,臉上一紅,用袖子遮掩了一番之後,沒說什麼,隻是接著往前走。廖鬆跨上了一步,這樣問道:“秀兒,現在我們在一起了,你,你不高興嗎?”“高興,自然是很高興的。”秀兒接過話,“隻是,我們現在是在趕路,是在逃跑。唉,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呢?”“我,我們也聽到一點風聲,聽說,皇上是要漂洋過海的了。這樣看來,大概也就在一個月內,這陸路,就到盡頭了——”廖鬆說著,警惕的望了望四周,像是怕人聽見似的。“廖鬆,我問你,你真的想跟皇上漂洋過海嗎?”秀兒停下腳步,這樣問道。廖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四處打量一番,確信四周沒人之後,才這樣說道:“秀兒,你問得好啊!這些天,這個問題,我也想過好些次了。哦,你,你想聽真話呢,還是假話?”秀兒秀眉微蹙:“廖鬆,廖大侍衛,你以為這是禦前會議嗎?我,自然要聽真話!”“我,我確實想過,”廖鬆沉吟道,“想過要另走一條路——”“大膽逆賊!”秀兒厲聲喝道,“你想著另擇高枝,廖鬆,你就不怕犯了欺君之罪嗎?”“這?這——”廖鬆一時瞪大了眼睛,一邊支吾著,一邊下意識的將手伸向刀柄,以便於及時拔刀防身!好在,此時四處依然是靜悄悄的,不見有人躍到身前。“廖鬆,”秀兒不曾四處張望,隻是繼續質問道,“皇上平時待你不薄,讓你吃香喝辣的,讓你人前人後,風風光光的。你,你不思報答也就罷了,如何竟想著要開小差?如此無君無父、不忠不孝之人,有何麵目自立於天地之間?”廖鬆暗自思忖道:就算這農秀兒是皇上派出的心腹,隻是,如今身邊既沒有高手埋伏,她這樣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又何懼之有?這樣想著,他並沒有拔刀,隻是這樣回答:“目前燕王已經登基,我們所保護的皇爺已是朝廷欽犯,這‘無君無父’,又從何說起呢?此外,我之所以有著要離開的想法,也絕不是想著另謀高就、另擇新枝,我,我有自己的苦衷——”“有何苦衷?從實招來——”秀兒追問道。皺了皺眉頭之後,廖鬆咬咬牙,也就豁出去了,隻聽他這樣說道:“我,我表麵上看,身為禦前侍衛,風風光光,其實,處境,甚至比不上一個普通的農夫。二十大幾的人了,要是在山野田間,早就娶妻生子,做一個平凡的丈夫和父親,何等逍遙自在?這幾年做一個皇帝身邊的貼身保鏢,有什麼好處了?一路上,我隻是羨慕那些平平常常的販夫走卒——”“此話當真?”“當真!”“好吧,你發一個毒誓——”“我發誓,皇天在上,我廖鬆之所以想著要離開皇爺,絕不是為了貪圖榮華富貴,而隻是想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這些話語,天地可鑒;若有半句假話,就讓我——”正說著,一隻柔軟的小手已經掩住了他的嘴巴!“你——”廖鬆依然動著唇舌,這一個“你”字,卻由於雙唇被掩著,沒能發出清楚的聲音來。秀兒撲哧一笑,笑得直彎著腰,這樣一來,此前掩著對方嘴唇的那一隻手,自然也就鬆開了!廖鬆好像是想起了什麼,不過,由於一時還沒能夠轉過彎來,口中就依然是那樣一句話:“你,你——”當然,這時候,聲音倒是聽得很清楚了。過了好一陣子,秀兒才站直身子,微微一笑:“傻瓜,剛才,試試你而已——”霎時,廖鬆全明白過來了!他暗自思忖道:看來,這小姑娘也有這樣的心思!於是,為了想知道我是否真心,就說出這樣一番冠冕堂皇的話來!是啊,如果她真是皇上派出的心腹,在沒有幫手的情況下,是不可能這樣貿然開口的。在這樣的荒山野嶺,武功才最有發言權。想清楚這一層意思後,他淡淡一笑:“秀兒,你,你完全可以去演戲了——”秀兒一撅嘴,嗔道:“誰演戲?我,我問的,可都是真心話!”廖鬆朗聲一笑:“既然已經問出了真心話,那,那下一步——”“下一步?下一步,自然是騎驢看唱本——走著瞧了!”這樣說著,望向對方的那清泉般的眼眸,霎時已是漣漪陣陣了。“你,你真好!”廖鬆說著,心情激蕩之下,順勢抓住了對方的一隻手。“放開,”秀兒一邊掙紮,一邊說道,“讓人看見了,多不好——”“荒山野嶺的,怎麼會有人看見呢?”廖鬆微笑著說道;不過,還是鬆開了那隻手。向前走了幾步之後,秀兒這樣說道:“唉,這荒山野嶺的,該到哪兒去投宿呢?”四下眺望了一番後,廖鬆這樣說道:“看來,這一帶確實是人煙稀少。哦,我們剛才出發的時候,就隻是一個小集鎮。看來,下一個有人煙的地方,還真不好說——”秀兒嗔道:“什麼好說不好說得,我是問你,該到哪兒投宿?”這樣說著,微微側過臉,凝視起身旁的廖鬆來。廖鬆低著頭,默默地走了幾步後,這才抬起頭來,淡淡一笑:“這樣的山野之路,我,我還能再說什麼呢?哦,就是那句‘騎驢看唱本——走著瞧’了,你說呢?”秀兒也報以一個微笑:“禦前大侍衛都這樣說了,小女子怎敢不從呢?”再走出幾步後,廖鬆像是想起了什麼,就試著這樣問道:“秀兒,你的口音,跟這一帶的人,好像很相近啊!”說著,稍稍放緩了腳步。秀兒嫣然一笑:“廖大侍衛,這一次,我不能不佩服你了——”“佩服我?我,我有什麼值得你佩服的?”廖鬆不解的問道。“作為禦前侍衛,你的武功,就不必說了。這一下,又主意起我的口音來了——”“以前,還在京城的時候,我就聽得出來,你的南方口音,比較重。當時,我隻知道你不是長江一帶的人,也就不怎麼放在心上了。不過,這幾天,我慢慢地注意到,這一帶的人,隻要一說到‘碗’‘滿’‘換’這樣的字時,尾音就特別厚、特別重——”“那,那又怎樣呢?”秀兒微笑著問道。搔了搔後腦勺之後,廖鬆這樣說道:“如果,如果你真是本地人,那麼,皇上這次派人,還真是派對了!我呢,也不至於迷路了——”秀兒撅起了嘴巴:“明明是你想跟著我,偏偏又往皇上身上扯。據我所知,皇上一向隻決定,派哪一位侍衛去打前哨,至於宮女嘛,則由那名衛士看著辦——”廖鬆想起來了,這一路上,輪到自己打前哨的時候,有時為了掩人耳目,有好幾次,自己不要秀兒跟著,而是選了另外的宮女。看來,這秀兒,一直在為這件事情吃醋呢。意識到這一層意思後,他這樣說道:“秀兒,你說得不錯,我們這些侍衛,有權決定派哪位宮女追隨。不過,從這個夜晚之後,我,我就隻叫你一個人了——”秀兒聽了,心中暗暗歡喜,不過,出於姑娘的矜持,她依然這樣說道:“現在,這一路上,就我們兩個人,你當然會這樣說了。”廖鬆分辯道:“以前,我那樣做,還不是為了今天?”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之後,秀兒這樣說道:“廖鬆,你的心意,我自然是知曉的——”“那,你為什麼歎氣呢?”廖鬆不解的問道問道。“可惜啊,現在我的家裏,沒什麼人了。要不然,家慈見到你,不知有多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