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九殘紅風中(二十)(1 / 2)

“嗯,這樣一來,還不如跳出這樣的漩渦,做一個平頭百姓。”“真想不到,”廖鬆接過話,“秀兒,你,你能夠有這樣的見識!”“我,我哪有什麼見識呢?這一路上,我隻是在想,既然是一直往南走,就有可能路過我的故鄉。這樣一來,既然都可以回家了,我,我又何必再走呢?”“有道理!既然都可以回家了,又何必再走——”廖鬆附和道。秀兒一時笑靨如花:“可不是嗎?這一次,不僅可以回家,還,還帶了一個——”廖鬆暗想:確實,對秀兒來說,如果離開皇上,不僅可以免了顛沛流離之苦;而且,由於我就在她身旁,她連接下來的幾十年光陰,都有了著落。看來,對於皇上來說,我已經沒必要再說什麼“送佛送到西”了。有秀兒在,如果再想著對皇上盡忠,意義也不大了。在這樣的緊要關頭,確實是要做出二者必居其一的選擇。於是,他這樣說道:“秀兒,你的主意,確實不錯。我,我也累了,不想再走了——”“大侍衛,這樣一來,你,你就隻能做一個平頭百姓了——”秀兒打趣道。廖鬆正色道:“平頭百姓?平頭百姓也好啊,至少,身邊還有一個——”“一個?一個什麼呢?”秀兒追問道。廖鬆麵帶微笑,並沒有急於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先眺望了一下遠處的天空,然後把目光停在了秀兒跟前,靜靜地凝視著對方。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猜出了這個啞謎之後,秀兒又羞又喜,輕輕地推了對方一把,紅著臉說道:“你,你呀,想得美——”“是啊,如果不美,我就不想了!”廖鬆厚著臉皮說道。明白了對方的心思之後,兩人倒是平靜下來了,隻是默默地往前走。再走出一段時間後,隻聽秀兒這樣說道:“哦,再有幾丈遠,就到了!”說著,伸出右手的食指,指了指東北側的一處山坡。這地勢,看起來頗為獨特、顯眼,就像是平靜的水麵上突然湧起的一個浪頭:原來,此前兩人所走的盡管隻是山間小路,總起來看依然是頗為平緩的。“這樣的地貌,”廖鬆這樣說道,“山頭陡現,真叫人過目難忘——”秀兒嫣然一笑:“要不是這樣,隔了這麼多年,我恐怕一時也想不起來。”兩人走近一看,更是暗暗稱奇。原來,小路到了這兒,北側是大山,南邊卻是一條蜿蜒直往東南的小路。給人的感覺就是,北邊的高山,就像是一個哨兵,為自北而來的行人指出了方向:北有大山,要想看見人煙,就此一路東南行。來到北邊的山腳下之後,秀兒這樣說道:“到了這兒,要是你是引路人,該如何帶路?”廖鬆淡淡一笑:“這,這還有什麼好說的,既然小路一直指向東南,自然就順著小路的方向一直往前走了。在這種情況下,誰願意貿然去翻山越嶺呢?”“也就是說,一兩天之內,當皇上一行路過這兒的時候,多半是想都沒想,就會一路往東南方向而去了?”秀兒微微側著腦袋,這樣問道。“這,這是肯定的!”廖鬆堅定地回答道。“也就是說,隻要我們在這兒待上三五天,無論如何,皇爺都是不可能找到我們的了?而且呢,他們本身就是落荒而逃之人,再怎麼精明大膽,也不至於回頭再來尋找我們的了?廖鬆廖大侍衛,我的話,應該不錯吧?”秀兒這樣說道。廖鬆豎起了大拇指,讚歎道:“秀兒,如果你的話都錯了,那麼,這天底下,就再也沒有正確無誤的話兒了!除非,除非是——”“除非?除非什麼呢?”“除非,除非一個人見到太陽從西邊出來!”“咯咯咯——”秀兒也顧不上什麼儀態了,笑出聲來。“哈哈哈哈——”廖鬆更是毫無顧忌,縱聲大笑起來。過了好一陣子,止住笑聲之後,秀兒這樣說道:“廖鬆,走了這麼久,我們也該吃點喝點,然後再好好地歇息一下吧?”廖鬆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樣說道:我,我高興過頭了,居然把這件事都忘了。秀兒抿著嘴笑了笑,接著說道:“我記得,李白那句詩說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高興一下,也是很正常的——”說著,向西北側望去。這時候,廖鬆既然已經清靜下來了,耳邊就聽到了潺潺的水聲,於是,望了秀兒一眼後,他這樣問道:“秀兒,是,是山泉?”秀兒點點頭:“嗯,是山泉!”說著,在前麵引路。雖說夜裏萬籟俱寂,山泉聲格外清楚,不過,真走起來,也還是有數十丈之遠的。兩人沿著西北方向,走了好一陣子,才來到了那山泉之下。抬頭細看之時,廖鬆暗暗稱奇:原來,這泉水雖不算大,從一處石壁上傾灑而下,雖說隻是拇指大小的一處水流,卻也使得下方積水成潭。更讓人咋舌不下的是,潭水的偏北側,居然就是一個一丈見方的山洞。這造化之神奇,真讓人驚歎。來到潭水邊,兩人洗了一把臉之後,就著清涼的泉水,兩人取出隨身攜帶的幹糧,慢慢的吃起來。過了好一陣子,秀兒這樣說道:“廖大哥,這一切,也差不多了吧?哦,隨便找個地方歇一下,別的事情,天亮以後再說吧?”說著,徑直走向山洞靠東一側。廖鬆見狀,覺得不便再說什麼,就來到了靠西一側,背倚著石壁,閉目養神。一路風塵仆仆,也真是累了,過了一會兒,廖鬆已是酣然入夢。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廖鬆睜開眼之時,隻覺得那光線有點刺目。眨了眨眼後,他微微一笑,這樣輕聲說道:“哦,不知不覺中,已是晨曦初露了——”這樣說著,他再次眨了眨眼睛,然後向秀兒所在的方向望去。秀兒倚著一麵石壁,睡得正香。“哦,一路奔忙,”廖鬆暗自思忖道,“忙了大半夜。就,就讓她再休息一陣子吧?”這樣想著,他決定不去打擾秀兒,就原地小坐了一會兒。看看天已大明,廖鬆就來到水潭邊,在下遊洗漱了一番。再喝了一把清泉後,更是神清氣爽,唇齒生津。忙完這一切,自然又過了一段時間,回到秀兒身邊時,發現她依然在熟睡之中。廖鬆身為禦前侍衛,目力遠勝常人,因此,盡管也湧上幾分疑惑,不過,當他發現秀兒此時正麵帶微笑,呼吸綿長、均勻時,也就不做他想,放下心來了。“哦,既然秀兒尚未醒過來;我,我就練練氣吧——”這樣想著,他就在秀兒跟前三四米遠的地方,席地而坐,閉上眼,盤腿打坐起來。練氣的第一步就是入靜,然而,這個清晨,盡管已是閉了好一陣子眼,廖鬆依然是如坐針氈,難以靜下心來。廖鬆是武學高手,自知此事不能勉強,於是,索性就向開閘放水一般,一任那思緒紛飛如雪花:既然秀兒沒什麼異常的情況,多休息一下,也在情理之中。哦,在那內心深處,我是多麼希望秀兒現在就醒過來。這樣一來,我就和她說說話,商量一下下一步的事情。到了那時候,我跟她說些什麼呢?說來慚愧,我嘴巴上的功夫,遠遠比不上自己的身手。大致上說來,大概就是先在這地方待上幾天,讓皇上他們先過去。按照常理,皇上一旦從此地經過,就不會再返回的了。這樣一來,我是不是犯了欺君之罪了呢?如今的大明江山,早已是燕王的天下,從這個角度看,我離開以前的皇帝,也說不上什麼欺君之罪了。當然,這樣一來,我是對不起以前的皇帝。隻是,就這樣跟著他,總是漂流不定、顛沛流離的,又有什麼意思呢?哦,最重要的是,我的心裏,有了秀兒。跟秀兒在一起,男耕女織,做一個平頭百姓,不是很好嗎?坐在皇帝寶座上的人是誰,又與我何幹呢?人生苦短,就那麼幾十個春秋,那些征戰殺伐“廖鬆,大哥——”秀兒的聲音,滲入了廖鬆的思緒之中。“哦,她醒過來了——”這樣想著,廖鬆就此睜開了雙眼。仔細看時,發現秀兒依然閉著眼,隻是嘴角微微蠕動了幾下。“哦,原來她是在說夢話——”這樣想著,廖鬆也就放下心來了。隔了一會兒,這“廖鬆,大哥”的聲音,再次響起。廖鬆覺得事情有點蹊蹺,就上前幾步,來到了秀兒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