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九殘紅風中(二十二)(1 / 2)

過了好一會兒,梁明遠終於從那物我兩忘的境界裏蘇醒過來了。望了對方一眼後,他這樣說道:“董姐,真有點不好意思,剛才,我聽得太入迷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董姐嫣然一笑,“看到,看到你剛才的那個表情,我,我倒是想起了一個很久以前的故事來——”“董姐,”梁明遠這樣說道,“你,你想講故事?”董姐微微一笑:“剛才,你講了那麼長,那麼精彩,那麼感人的一個故事。我,我可是聽得好入迷的喲!哦,也不知道那個故事裏,最終的結局怎麼樣了?”梁明遠露出一絲苦笑:“昨天夜晚,在找到《長生訣》的瞬間,我就醒過來了,故事也就中斷了!哦,碰巧的是,剛才聽故事的時候,你也在那兒,問了一聲——”“哦,還真有這麼巧?”“是啊,那句話,那句話就叫‘無巧不成書’嘛!”“是啊,漫漫長夜,不接著往下講,到真不知道該怎樣打發時間了——”董姐說著,側過頭,意味深長的望了梁明遠一眼。梁明遠淡淡一笑:“既然你有心要講,我自當洗耳恭聽。”“洗耳恭聽?這‘洗耳’嘛,”董姐打趣道,“要到前麵的溪流去,太麻煩了。哦,這樣吧,你就坐在一旁,用心聽一下,就可以了——”“嗯,我的耳朵,現在正張開著——”梁明遠這樣回應道。董姐眨了眨眼後,緩緩地說道:哦,就在那個清晨,軟語溫存之際,廖鬆發現了那部神往已久的《長生訣》,自然是又驚又喜。接下來,他很快就得知,秀兒借著幫皇上抄錄《長生訣》的機會,另外再抄錄了一份。這些天,一直都是顛沛流離的,秀兒能夠這樣做,其中的用心、艱辛、勇氣、毅力,可想而知。由此,對於秀兒,他除了深深的愛戀之外,又多了幾分欽佩與敬重!是啊,得妻如此,夫複何求?隻是,廖鬆畢竟是禦前侍衛,深深的知道,自己跟秀兒的這一舉動,究竟意味著什麼?於是,將那部《長生訣》草草翻了一下之後,他這樣說道:“哦,秀兒,你覺得,皇上會輕易善罷甘休嗎?”說著,向來路望了一眼。(梁明遠心頭一怔:果然,董姐是把“故事”接下去了!哦,先別問她為什麼能夠往下接?在這種情況下,先聽了再說。這樣一來,他倒是頗得幾分“洗耳恭聽”的精髓了。)秀兒淡淡一笑:“這是你們大男人的事情,你又何必來問我——”皺了皺眉頭之後,廖鬆這樣說道:“嗯,我覺得,皇上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的——”“哦,為什麼呢?”秀兒驚愕的問道。廖鬆緩緩說道:“首先,這部書是皇家秘典,皇上自然不想讓它流傳民間。其次,我們的皇爺,哦,秀兒,你說說看,皇爺是可以容人之人嗎?”“這,這可不好說。不過,我,我這樣想,這次所謂的‘靖難’,那導火線,多半是由皇爺自己點燃的;他跟燕王,是親叔侄吧——”秀兒這樣說著。廖鬆接過話:秀兒,聽你這樣一說,我的心裏,也就更清楚了。我們的皇爺啊,把那寶座看得很重的。哦,事情說起來有點複雜。大概是這樣的,最初,各地是由藩鎮守衛的。唐朝的時候,起來造反的安祿山、史思明,就是兩個藩鎮。這一點,我們大明王朝的開國皇帝,是再清楚不過的了,因此,他把駐守各地的重任,交給了自己的兒子們。說穿了,就是不相信外姓人。而到了我們的皇爺,就是連自己的親叔叔們也不相信了。這其中的是非曲直,當然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說清楚的。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肯定的,如果不是皇上執意要來什麼削藩,燕王未必就會起兵造反。誰都知道,這是罪不容赦的——“哦,你的意思是,我們的皇爺,未必就有什麼容人之心?”秀兒這樣問道。廖鬆點了點頭:“是啊,他連自己的親叔叔都不放心,對於我們這樣的下屬,自然也是提防著的。這樣看來,現在,我們——”“哦,你是說,皇爺不會放過我們的?”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之後,廖鬆往下說道:“應該,應該是這樣吧?自古以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上隻會從別人手裏拿東西,怎麼肯把自己的寶貝拱手送人呢?看來,我們,我們這一次——”秀兒驚問道:“你,你是說,皇上派人在監視著我們?”“這個,現在還不好說,”廖鬆接過話,“在一般情況下,皇上對自己以外的人,都是不放心的。因此,如果暗中排人監視你,也不足為奇——”“那,我抄錄《長生訣》,也非隻一天了,如果發現某些蛛絲馬跡,皇上為什麼還不叫手下人動手呢?”秀兒這樣問道。廖鬆緩緩說道:“這,這有兩種可能。一是,你還沒有什麼把柄,讓他們抓在手裏。第二種可能是,皇上已經有所察覺,隻是覺得時機還不到,就暫時沒有下決心,因為,在他看來,你還有利用價值——”“如果真是這樣,那,會在什麼時候呢?”秀兒這樣問道。廖鬆眨了眨眼,低聲說道:“如果皇上真要漂洋過海,那麼,在上船之前,肯定是要對手下人,作一番清洗的!”“哦,太可怕了!”“是啊,及早離開,也是一件好事。自古以來,伴君如伴虎——”“哦,大哥,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呢?”秀兒這樣問道。那一聲“怎麼辦”,才是問題的關鍵之所在啊!緊鎖著眉頭,過了好一會兒,廖鬆才這樣說道:“秀兒,你後悔了嗎?”秀兒微微一笑:“我才不後悔呢,從多抄寫第一頁開始,我就對自己說:既然想到了自由,想到了明天,想到了一個山野村姑的生活,就不用後悔——”“嗯,說得好啊!”廖鬆說著,豎起了大拇指。秀兒嗔道:“大哥,我臉皮薄,不受誇啊——”“秀兒,你——”廖鬆說著,露出一絲愕然來。“要誇我,以後,時間有的是——”秀兒說著,嫣然一笑。廖鬆體會出來了:眼下,當務之急還是盡快想辦法、拿主意,至於卿卿我我、恩恩愛愛,那是以後的事情了。略作思忖後,他這樣說道:“事情既然已經做出來了,我們就要敢於去麵對這一切!或許,如果皇上尚未覺察,問題也沒那麼嚴重!不過,想問題,確實要從多方麵考慮,要做好最壞的打算。這樣吧,先洗漱一番,吃過早飯後,我們在往北邊走。在三天以內,如果沒有什麼異常的情況,以後的日子,就可以高枕無憂了——”“禦前侍衛,”秀兒輕輕推了對方一把,讚道,“果然不同凡響!”廖鬆佯裝沉下臉,低聲說道:“秀兒,現在還不是誇我的時候——”秀兒先是一愣,接著會心一笑:“好啊,廖大侍衛,怎麼學起本姑娘的話兒來了?”說完,就到潭邊洗漱去了。當時正值盛夏,秀兒大概是覺得單是在潭邊洗洗臉洗洗手腳還不盡興,就除去衣衫,到潭裏暢遊了一番。廖鬆先是一愣,接著很快背過臉,看起北側的石壁來。半個時辰後,發梢還帶著濕意的秀兒,出現在廖鬆眼前。按照事先的約定,兩人就著溪水,吃幹糧。用過早飯後,兩人整理行裝,準備北移。將行裝捆好的瞬間,秀兒突然猛地擰了對方的右臂一下。廖鬆雖是武學大高手,由於是猝不及防,依然痛得咧嘴直叫。這,這是怎麼回事呢?廖鬆側臉看對方時,卻見秀兒笑意盈盈,無絲毫惡意的樣子。“秀兒,你,你——”廖鬆忍不住這樣問道。秀兒要等的,似乎就是這樣的一句;隻見她俏臉一沉,質問道:“廖鬆啊,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呢?”說著,一時已是熱淚在眼眶裏打轉轉。“沒有,沒有啊!”“沒有?好,我問你,剛才我在水潭裏的時候,你,你為什麼不轉過頭來?”廖鬆心下雪亮:原來,原來是為了這件事!想了想,他這樣說道:“當時,在下水之前,你有沒有說清楚,可不可以看?”“哈哈哈——”秀兒忍不住大笑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忍住笑,嗔道:“可惜啊,人家牛郎還知道潛到河邊去拿衣服,而我們的廖大侍衛,隻曉得轉過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