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石,倒是沒有;粗茶淡飯,勉強也說得上。”再說了一陣子之後,我發現,和我相關的話題,他有點不願涉及,有點諱莫如深的味兒。那麼,這是怎麼一回事呢?看來,這出家人的身份,有意無意之中,使得我與他之間,總像是隔著些什麼。隻是,有些話語,確實是很難說出口的。再過了一會兒,我試著這樣說道:“以前,宋娟跟你在一起的時候,說起過我嗎?”“那時候,她隻是說道,她有一個姐姐,至於具體的情況,卻沒有多說什麼。”我暗自思忖道:不說也好,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又何必多說呢?如今,在他麵前,我姑且把自己當做一張白紙吧。一張白紙,說不定也能描繪出一幅好畫來。漂泊了這麼久,也該上岸了,也該找一個港灣了。隻是,眼前的這個家夥,卻像是哪個地方少了一根筋,總是不開竅。而我,一時也想不出讓他開竅的辦法來。唉,緇衣芒鞋的日子過久了,我的腦子,運轉起來,也不夠靈活了。或許,在他心裏,哦,他對我,還是有點心理上的隔膜與障礙的。這大概,大概就是我們說不到一起去的原因了。哦,“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要真正認識一個人,隻憑空想,還是不夠的。小影說得不錯,此時此處黑燈瞎火的,別說找什麼《長生訣》,就連地上的一塊大石頭,也未必就看得清楚啊!既然是這樣,還是趁早找地方歇息去吧。於是,我這樣說道:“小影,到你們那兒去,你歡迎嗎?”“歡迎,當然歡迎!”小影爽快地說道。“好吧,那就走吧。”我說著,下了決心。“好吧,我在前麵帶路。”小影說著,走在了稍前一兩步的地方。走出廟門,再走出十來米後,我漸漸看出來了。他,之所以要保持一兩尺的距離,與其說是帶路,還不如說是有意避開我。想想看,路上就兩個人,用得著離得那麼開嗎?於是,再走出幾步之後,我嗔道:“小影,你的腳力,還蠻不錯的啊!”“腳力?我的腳力——”他先是一愣,隨即像是聽出了什麼,於是接著說道,“阿姐,真不好意思,平時,我的腳步,總是偏快了些——”這樣一來,他的步子,明顯稍稍放慢了一點兒,不過,那尺來遠的距離,卻依然保持著。這家夥,倒還真是不敢越雷池半步之輩啊!“小影,在工地上做活路,辛苦嗎?”路上無聊,我開始找話說了。“辛苦,當然是辛苦一點,不過,沒有哪碗飯是容易的——”小影這樣回答道。“是啊,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哦,民間還有一句老話,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那,你想做‘人上人’了?”“我,一個打工仔,有碗飯吃,就不錯了,怎麼敢去想什麼大富大貴?”小影回答道。就這樣,兩人邊走邊聊著。有那麼一個瞬間,我止住了說話聲,微微抬起頭,打量起右前方的他來。哦,個子蠻高的,我隻到他肩膀梢上一點的地方。那肩膀,寬闊、厚實,哦,就像,就像我以前的那位——正這樣想著,由於不看路,被路上的一塊大石頭絆了一下!“哎喲——”一聲,我的身子沒能立刻停下來,隻能往前跌了。也就在這一瞬間,大概是聽到了我的叫聲了吧,他一時也是來不及止住腳步,隻能下意識的轉過身,用一種看上去很別扭的姿勢停在了原地,同時,雙手張開,以防止我摔倒在地。有了這一接,我沒有瞬間跌到地上,隻是,那巨大的衝力,卻讓他摔倒在地上了。哦,好溫暖,不,甚至帶電般的熾熱。過了一會兒,大概是我遲遲不曾鬆手吧,他也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那兩隻手,也就沒有鬆開。“阿姐,你抖得厲害,是不是有點冷?”“嗯,緊些,我,我好冷——”我聲音發顫,這樣說道。也不知是過了多久,那滔天的浪潮終於過去了。整了整衣衫後,隻聽他這樣說道:“阿姐,你真美——”“都什麼時候了,還叫阿姐?”我嗔道。“那,那叫你什麼呢?”“哦,叫小嬋吧?”說著,我體會到了一種少女般的嬌羞。“小嬋?這個名字,這個名字不太好聽吧?”“不好聽,為什麼呢?”“平時,我們管那些餓吃,流口水的人,叫做嘴饞——”“呸,你才嘴饞呢?”“好吧,是我嘴饞,以後就叫你小嬋吧?”“哦,叫嬋姐也可以——”我打趣道。再說笑了幾句之後,我像是想起了什麼,於是,我這樣問道:“小影,現在,我,我已經是你的人了吧?”說著,盯住了他的眼睛。“嗯,有了剛才的那一件事情,你自然是我的人了!”“好吧,”我緩緩說道,“既然是這樣,有一句話,你一定要照實回答——”“有什麼話,就直說了吧。”小影這樣回答道。眨了眨眼後,我緩緩說道:“剛才,剛才卿卿我我之際,你,你會不會又在我這兒,尋找前任的影子呢?”這句話,確實是一定要問清楚的。“不,不會的!”用一種斬釘截鐵的語氣,小影這樣回答道。“哦,為什麼呢?”按捺不住好奇心,我這樣問道。小影皺了皺眉頭,慢慢說道:“那一瞬間,我徹底想清楚了。如果再去想著去尋找什麼以前的影子,其實是很造作的;對自己,對別人,都是不負責任的。因此,嬋姐,從今以後,隻要你不嫌棄,我將與你牽手紅塵,共度以後幾十年的光陰——”幸福來得太突然,一時半會之間,我竟是怔怔的望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好吧,我起誓,”大概是以為我還不太相信他,小影咬了咬牙,這樣說道,“如果以後我背叛了自己的誓言,做出對不起送禪的事情,我將深陷十八層——”我捂住他的嘴巴,不讓他把“地獄”一詞說出口。他感激的盯著我,眼裏淚花在閃爍。過了好一會兒,我才這樣說道:“小影,隻要你是真心的,我就會好好地待你。那些毒誓,就沒必要再說了——”這樣說著,我眼前已是模糊一片。再過了好一陣子,我們的心情,漸漸平息下來了,就手牽著手,返回去了。哦,寫了這麼多,也該擱筆了。小梁,我猜,你一定會心無旁騖的讀到這裏的吧?哦,離八三一之約也不遠了,祝你一切順利,按時赴約。你曾經認識的一個人:宋嬋(親筆)另,由於我已經還俗,那“逸真”的法名,就讓它隨風而去吧。“哦,好長的一封信啊!”看完最後一行後,梁明遠感慨道。閉了閉眼,稍作休息之後,梁明遠又看了看信箋的背麵,發現再無其他自己後,才緩緩的吐出了一口長氣,把信箋裝回信封,放在了桌麵之上。時近子夜,梁明遠一時卻倦意全無,於是,點上一支香煙,在繚繞的煙霧之中,思忖著:這封信雖然很長,然而,有一些事情,依然沒有說出來。如今,我隻能展開想象,來填補那些空白了。那沒寫出來的文字,首先就是宋嬋與小影如何牽手紅塵了。哦,就像那些童話神話什麼的,有情人終成眷屬之後的日子,多半是一筆帶過的。接下來,擺在我麵前的,大致上有這樣幾個問題:其一,宋嬋與小影喜結連理之後,找到了宋娟了嗎?哦,應該是找到了。理由是,此前,宋嬋並不知道我的通信地址。這,多半就是宋娟告訴她的了。此外,信中還提到了“八三一之約”:當時,我跟宋娟訂約之時,並無第三個人在場。既然不是我說出去的,就應該是另一個當事人——宋娟,說給她聽的了。由此,這對孿生姐妹,肯定是久別重逢過的。當然,重逢的細節,目前我還無從知曉。其二,宋嬋既然有心寫這麼長的信,可見她心情不錯。是啊,小影的心結解開了,這確實讓她心裏甜滋滋的。哦,與此同時,她本人心中的那個結,也相應的解開了。由此而來的另一個問題就是,宋娟目前的情況怎樣了?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我希望她能夠與萬誌富重歸於好,目前的她,隻缺感情,不缺錢。第三個問題就比較複雜了。何海娟的小姐妹徐麗,是不是真像宋娟所說的,與萬誌富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一段故事。哦,還有,當年,使宋嬋姐的前男友遭遇不測的那位司機,如今過得怎樣了?此外,在宋嬋姐的這封長信裏,對於小影的“初戀”,也沒有交代清楚。哦,那位姑娘,離開小影也好些年了吧?目前,她又在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