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些幹糧喝了幾口水之後,梁明遠由衷的讚道:“這地方,真不錯啊!”小嚴淡淡一笑:“不錯,不錯在哪兒呢?”梁明遠微微一笑:“一路走來的時候,基本上都是綠樹成蔭;而到了這兒,這塊大石頭,就是一個天然的大沙發,正所謂大樹底下好乘涼,要歇歇腳,最好不過了——”小嚴嫣然一笑:“聽你這樣說,我,我都不想再走了。”梁明遠心頭一怔:確實,吃過早餐後就出發了,到現在為止,在路上走的時間,也有一個多小時了。天氣這麼熱的,從步行的角度看,確實也接近一個極限了。在這種情況下,不想再往前走了,也無可厚非吧?略作思忖後,他這樣說道:“確實,是應該好好歇一下的了。哦,我突然想起世外桃源來了。這地方,還真有點像——”“世外桃源?”小嚴接過話,“也就是《桃花源記》裏所寫的那個地方?”梁明遠點了點頭:“嗯,就是那個地方——”眨了眨眼後,小嚴這樣說道:昨天夜裏,從山邊回來之後,在準備休息之前,我像是想起了什麼,就找出以前的一個筆記本來。翻看了一下,還真的找到了以前自己手抄的那一篇《桃花源記》。我記得,前麵有這樣幾句: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小嚴,你的記性,蠻不錯的啊!”梁明遠讚道。小嚴露出一絲羞澀來,輕聲說道:“在你麵前,我怎麼好談什麼記性不記性的——”“問題是,那幾句原文,你已經背出來了。”“嗯,是這樣的。從小,我就喜歡幻想,喜歡想一些遙遠的、不著邊際的地方和事情。陶淵明的這一篇《桃花源記》,很對我的胃口,多看了幾次,就記下了——”梁明遠點點頭:“確實,感興趣的文章,容易記得住,記得牢。哦,我記得,那篇文章接下來還有這樣的句子:‘漁人甚異之。複前行,欲窮其林。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嗯,夠美的了——”微微低著頭,思忖片刻之後,小嚴這樣說道:小梁,你接著背了這幾句,是,是希望我們繼續往前走吧?梁明遠心頭一怔:這小嚴,悟性不錯啊!怪不得,怪不得呂總會如此看重她。隻可惜,兩人相逢不是時候。要不然,那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了。“嗯,那一瞬間,確實有那種想法——”梁明遠回答道。“不過,文章中的那些情形,有可能是作者虛構的。”小嚴接過話,這樣說道。“嗯,虛構的成分,還是很大的,因此,我也不是非要學那漁人不可。”“是啊,世上哪有那麼多桃花源!”小嚴幽幽歎道。再停了一會兒,梁明遠這樣說道:“小嚴,我想起了一個問題——”“什麼問題?你,你說吧——”“如果你就是當年的建文帝,南逃到這裏的時候,會想到把書藏在這一帶嗎?”小嚴微微一笑:“小梁,你可是三句不離本行啊!”梁明遠自嘲道:“閑著無事,就隨便問問。再說我也不是什麼文物學家——”“是啊,你雖然不是文物學家,不過,你現在所想、所說、所做的,卻是和文物連在一起的。哦,我是說,那部什麼《長生訣》,也算是一件文物吧?”梁明遠點了點頭:“嗯,確實是文物。”小嚴接過話:“現在我們所在的這一塊大石頭一帶,地勢過於低平,容易受潮,因此,做暫時的歇腳之處,可以考慮;藏書嘛,恐怕還得找高一點,較為幹燥的地方——”梁明遠微微一笑:“嗯,有道理。我也覺得,當年建文帝南逃的時候,還想著要卷土重來,因此,對於這樣的一部寶書,是不會等閑視之的——”“哦,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就離開這塊大石頭,到高一點的地方繼續找書去?”“那,那也不急在一時。”“哦,為什麼呢?”小嚴不解的問道。“其實,這次跟你出來,更多的,我是把它當做一次郊遊,或者說是遠足。那部勞什子的叫什麼《長生訣》的寶書,我倒不怎麼放在心上了。”“小梁,你倒是蠻瀟灑、蠻從容的啊!”“唉,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情,也沒必要想得太多。”停了一會兒,凝視著對方,小嚴似笑非笑地說道:“如果,如果我很在意呢?”梁明遠心頭一怔:確實,這是一個問題。昨天傍晚,都快看不見路了,她還是舍不得離開那座山,從這個角度看,對於這部《長生訣》,她是頗為在意的。而且,今天上午,也是她打了電話來,才有這次出行的。思忖片刻之後,梁明遠試著這樣說道:“如果你真的很在意,那麼,再休息一陣子,我們就繼續走,找書去。”小嚴撲哧一笑:“看,被我騙了——”梁明遠一愣:“你,你是說著玩的?”小嚴眨了眨眼,緩緩說道:“確實,有說著玩的成分。唉,我何嚐不知道,這樣的一部寶書,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未必就能找到啊!因此,過於認真的話,隻是在為難自己。當然,如果把握好分寸,也可以把它當做一件開心事來看待。怎麼說呢,小時候我們做遊戲,玩得那麼開心,隻因為我們盡情投入,不計輸贏成敗——”梁明遠暗自鬆了一口氣,心裏讚道:這小嚴,蠻大度蠻大氣滿灑脫的啊!如果能夠以這樣的心態來生活,前程還是可以期待的。挫折、磨難擊不垮人;擊垮人的,就是我們自己。想到了這一層,梁明遠由衷的讚道:“是啊,做人,就是要灑脫一點。”“小梁,你,你是在誇我嗎?”“是啊,是在誇你,你值得誇嘛。”“是,是真心話嗎?”小嚴的語氣,依然有點遲疑。“不是真心話,難道是煮心話?”“哦,這樣說來,”小嚴緩緩說道,“你,你是把我當好朋友看了?”“不當好友看,我就不會出來了。”梁明遠正色道。“嗯,我相信,你說的是真心話——”“待人接物,首先就要真誠,以誠待人——”“嗯,既然是這樣,”小嚴接過話,“有些心裏話,我也就可以放心的跟你說說了。哦,小梁,我一直有點納悶,在情感生活方麵,我為什麼如此不順心呢?”梁明遠心頭一怔:小嚴的這個問題,確實是發自內心的。由此不難想象,她已經把我當作知心朋友看待了。隻是,這樣的一個問題,又該如何回答呢?如果隻是敷眼一翻——這樣想著,側頭看小嚴時,隻見她雙眸明淨如水,不著纖塵。於是,略作思忖後,梁明遠緩緩說道:“哦,小嚴,平時我們所說的性情中人,大概也就是那種動了感情之後難以輕易放棄的人吧?像你,大概就是那種人了。好吧,具體的說一下。在跟小影河邊相聚之前,你,你是不易輕易動感情的人吧?”小嚴點點頭:“是啊,在此之前,我對男生,沒有多少感覺——”梁明遠接過話:“於是,跟小影在河邊的那個夜晚,就有點像你的初戀。怎麼說呢,盡管從表麵上看,你離開小影,有著一絲義無反顧的味兒。其實,你隻是走出了小影的視線,與小影有關的那一幕幕,卻在你心裏打了一個結,甚至可以說是心結,或者說是死結。於是,在這種情況下,隻有另一段浪漫唯美的戀情,才能夠解開你的這個心結。也就是在這時候,卞學永出現了。不妨想象一下,如果這段英雄美女的故事,有一個好結果的話,你心頭的那個死結,也將就此解開了。然而,偏偏就是在這種時候,命運顯出了它冷酷、捉弄人的一麵。唉,卞學永最終的結局,確實讓人唏噓感慨不已。哦,你有沒有這樣想過——”“哦,想過什麼呢?”小嚴不解的問道。沉吟片刻之後,梁明遠試著這樣說道:“卞學永辭世之後,你自然是傷心不已,然而,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你開始這樣想了:以前離開小影,有點虧欠別人的感覺,如今,卞學永離去了,我已受到了相應的懲罰,從此以後,我,我就再也不虧欠別人的了——”“嗯,我確實這樣想過。”小嚴說著,點了點頭。皺了皺眉頭之後,梁明遠接著說道:“是啊,這樣一來,你確實有了一種徹底解脫的感覺。不妨這樣說,你離開當初的那個地方,就是為了徹底擺脫過去,去尋找一種全新的生活。對你來說,有這樣的想法,其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唉,如果呂總不是有婦之夫,如今的你,也就過上一種舉案齊眉的幸福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