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十一夏夜月影(十八)(1 / 2)

聽到“苦就苦點”這一句的時候,小趙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確實,這樣的晚餐,已堪稱豐盛了,而阿豹偏偏要裝模作樣的來一句“苦就苦點”,逗得小趙笑出聲來。像阿豹猴哥這樣的人,確實是說笑高手。嗯,明明是買菜,偏偏要說什麼調菜,那語氣,就好像千軍萬馬正等著他(他們)去調遣似的。再比如說,平時人們見麵之時,總喜歡這樣說:“哦,吃過了嗎?”而他們呢,一般是這樣說的:“哦,喝了嗎?”這“喝”,就是喝酒的意思。這句話的微妙之處就在於,問人家吃過飯沒有,給人一種隻是處於溫飽水平的感覺,而如果是問“喝了嗎”,誰都能夠體會到,不為吃飯問題發愁的時候,才會想著美酒佳肴。這樣一來,有意無意之中,當他們眉飛色舞的說起“喝了嗎”的時候,就隱隱有高人一等的愉悅感優越感。當然,如果撇開具體情況不論,他們在說話時的功夫,還是值得肯定的。哦,如果實在過得不怎麼樣,或者是心情欠佳之時,麵對著迎麵而來的那一句“喝了嗎”,他們多半會自嘲道:“嗯,喝了,西北風——”商議一番之後,阿豹和猴哥,就開始準備晚餐了:一是買菜,二是煮菜。我還有一點事情,決定回家一趟。“梁弟,今夜過來吃飯——”阿豹這樣對我說道。“嗯,到時候再說吧。”這樣說著,我向大門口方向走去。大概是對我平時說話做事留有一點餘地這一特點,有所了解吧,阿豹就這樣說道:“嗯,就這樣吧,有什麼事情,你先忙去,到時記得過來——”我沒接這句話,徑直離去了。這天夜晚,在家裏吃過飯之後,我還是決定到阿豹家轉一轉。進到那客廳的時候,阿豹、小趙、猴哥三人,正在吃飯。我坐下的時候,阿豹這樣說道:“梁弟,去舀飯吃——”我淡淡一笑:“在家裏,我吃過飯了。”“哦,吃過飯了,”阿豹接過話,“那,那就喝點酒?”我剛想回答之時,隻聽小趙這樣說道:“哦,小學生也喝酒?”不難理解,小趙是在關心我,覺得小學生不應該喝酒。隻是,如果不喝酒,我到這兒來,又是什麼意思呢?遲疑無主之際,有意無意之中,我將目光轉向阿豹。阿豹像是看出了什麼,一邊往空杯子慢慢倒酒一邊說道:“這樣吧,就給你倒小半杯吧。至於喝多少,你,你看著辦——”說話之間,一條白練般的小酒線,自瓶口濺入我麵前的酒杯。“倒,倒,倒多了——”當我發現入酒已超過三分之一的時候,阿豹依然還不曾收手,就這樣喊了起來。話音剛落之時,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阿豹把瓶口向上一收,微微一笑:“梁弟,你,你也會這一句啊!”原來,有這樣一個小笑話,說的是,有一個人看著別人為自己倒酒的時候,先是不做聲,後來看到杯中的酒麵不斷上升的時候,就這樣說道:“倒,倒,倒——”那幫倒酒之人以為碰到了海量之人,就繼續往下倒。然而,當杯子快到滿的時候,那人終於說清楚了:“倒,倒多了!”原來,是這樣的,這個人有點結巴,那“多了”兩字遲遲不曾說得出口,就被對方誤認為是嫌酒不夠,就一直倒:確實,人家隻聽到“倒,倒,倒”的聲音,自然想著酒滿為敬了。由此可見,把話說清楚,還是很重要的。當然,這樣一個夜晚,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因為,阿豹有話在先,我喝得多少算多少,不一定非喝完不可。這樣想著的時候,我端起酒杯,輕輕的呷了一口。剛入口的時候,有點衝喉,也就是有點辣椒的感覺;接下來,肚子裏暖烘烘的,簡直有點像炭火在燃燒。不過,喝了幾口湯吃了幾口菜之後,也就和平時差不多了。找到這種感覺之後,接下來,我也就放下心來,開始小口小口的喝了。喝了幾口酒之後,隻聽猴哥這樣說道:“阿豹,一開始,你確實是裝的吧?”阿豹喝了一大口酒,得意的點了點頭:“要是不裝一下,他就不會上鉤了。”小趙接過話:“那最後一盤,倒是讓人擔心——”阿豹憨憨一笑:“擔心,那倒沒必要。那家夥,連這樣的一招都不懂,就這樣上門挑戰,我,我確實沒什麼話好說的了——”“是啊,這樣的人多一點,那就好辦多了!”猴哥接著說道。阿豹點了點頭:“是啊,半桶水總是要往外濺的,而滿滿的一桶水,倒是平穩得多。那家夥一知半解的,卻喜歡表現一番。這樣的人,我,我也是見得多了。”就這樣,四個人邊吃邊說著。過了一會兒,猴哥夾起一塊燒鴨,邊往嘴裏送邊得意地說道:“我們,我們現在,是想夾哪塊吃哪塊——”說著,那塊燒鴨就入口了。大概是聽出這句話有點不對勁吧,夾了一塊煎蛋之後,小趙這樣說道:“哦,應該是這樣說吧,想吃哪塊夾哪塊——”猴哥一邊嚼著一邊望向阿豹,這樣問道:“阿豹,剛才我那句話,沒問題吧?”阿豹哈哈一笑:“是啊,沒問題,怎麼順口就怎麼說嘛!”平心而論,猴哥的話,是有點問題:一般情況下,我們先是覺得哪一塊好吃,然後再伸筷子去夾。不過,對於阿豹猴哥這樣的人,喜歡故弄玄虛,把話說得似通非通的,倒是可以借機取樂一番。因此,對於他們的一些話語,是不能夠太認真的。再過一陣子,隻聽猴哥這樣說道:“小趙,你第一次到我們街上來,不要客氣,不要怕生,要多吃一點——”說著,端起了酒杯。這一句,把小趙逗得大笑不已。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這樣說道:“是啊,我是第一次到街上來,倒是要先感謝一下,感謝阿豹的盛情招待——”阿豹微微一笑,順勢說道:“嗯,那也是。好,好吧,那就多吃點——”也不知是過了多少時候,有那麼一個瞬間,我隻覺得頭腦有點發脹,看人的時候,隻覺得另外三個人臉上的輪廓,有點搖搖晃晃的,又有點模糊不清起來;哦,就像是看輕風之中,薄霧之間的幾朵小花。也就在這時候,隻見小趙先是撲哧一笑,接著這樣說道:“梁弟啊,哦,你的臉,你的臉,紅得就像關公一樣——”我看過《三國演義》,自然知道,書裏的關公,“麵如重棗,唇若塗脂”。此時此刻,小趙說我“臉紅得像關公”,倒是讓我心頭一時五味雜陳起來。不用看鏡子,我也能夠肯定,小趙的這一句話,絕非信口開河:不知不覺之中,那半杯酒,已經是涓滴不剩了。那些酒水,就這樣染紅了我的臉頰。站起身之際,我的腦子還是清醒的,於是我這樣說道:“哦,你們,你們慢喝;我,我,我先回去,先回去了——”那舌頭,像是大了一些,說起話來,有點含糊不清了。“哦,梁弟,”阿豹放下筷子,這樣問道,“要不要我扶你一把?”“不,不用了——”我揮了揮手,接著往大門口方向走去。阿豹和小趙還是跟著來到了屋簷下,看著我走進自家大門之後,就回去了。在自己的房間裏躺下之後,我隻覺得,那腦子裏像是安裝了一台馬達似的,“突突突”“轟轟轟”的震響著,絲絲縷縷的熱流,在四肢百骸裏薄霧般彌漫著、飄散著:這一次,我,我還是真的喝醉了。以前,出於好奇,我也偷偷喝過家裏的白酒,不過,那隻是幾小口而已,不像今天晚上,一喝就是半杯多。醉,就讓它醉去吧,反正,明天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去做。如今比較難辦的就是,雖然臉已經紅得像關公,一時卻是無法入眠。某某爛醉如泥,一頭倒下之後,就呼呼的睡過去了?書上時常有這樣的話語。哦,在日常生活之中,人們也有類似的說法。不過,就我目前的切身體會來看,不太真實啊!在這樣的一個時刻,我的腦子裏,就像是裝了一台發電機,腦裏腦外的轟鳴聲,即使說不上猶如雷霆,至少也像蜜蜂一般叫嚷個不停了。在這種情況下,這一時半會兒之間,我如何能夠踏上那夢鄉的門檻呢?當然,我或許還達不到“爛醉如泥”的程度,於是難以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