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哥哥兩人的年齡加起來,也就是二十五六歲;顯然,遠不及這家夥的實際年齡。如今,這家夥居然要求我們小哥倆幫他一點忙,豈非咄咄怪事?隻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主動權早已操縱在他手裏,迫於當前的不利情勢,小哥倆隻有聽憑他往下說了。就在這樣的一個瞬間,我依然閃過這樣的一個念頭:但願,但願事情不會太糟糕,但願這朗朗乾坤之下,不會有那些見不得陽光的事情——“嗯,小兄弟,”隻聽那家夥這樣對我哥哥說道,“現在都下午兩三點鍾了,做哥子的連午飯都還沒吃上,因此,小兄弟,看看是不是能夠騰出一點錢來?這件事情——”我的腦子一陣轟響,心口掠過一陣寒意:天啊,我的天啊,一開口就是要錢。而且,還那麼虛偽無恥,明明就要明火執仗的搶劫了,偏偏還要“騰出一點錢來”掩飾一番!哼,如此的偽善無恥,還真像他嘴裏的那片未嚼下的爛菜葉一樣,令人作嘔。“我們,我們沒有錢——”隻聽我哥哥這樣解釋道。稍稍一楞之下,這家夥這樣說道:“沒有錢?不會,不會吧?”哥哥眨了眨眼,這樣解釋道:“如果,如果有錢的話,我們就不會搭這種貨車了——”我暗自佩服起哥哥的應變能力來:搭客運列車要買票,自然是要錢的了;而這種貨運火車呢,一向都沒有憑票上車的說法。如今,我們小哥倆正搭乘這種貨車回家,自然就是擺明了沒有錢的了。有錢的話,誰願意搭這種被暴曬的貨車呢?然而,事情並不像我想象的那樣簡單。“不,不會吧?不會——”這家夥用一種不太情願相信的語氣,這樣念叨著。與此同時,眼光還四處遊離著,似乎正在尋找些什麼?“哦,不好!要是——”此時此刻,我心頭突然掠過一陣不安,那一顆心,似乎馬上就要跳出胸腔了!隻是,那不安,究竟是意指著什麼,這一刻,我一時也說不清楚。這家夥念叨著,猛地退出一步,緊接著低頭向下,將那條扁擔緊握在手裏。見此情狀,我的心,霎時就像落入了冰窖裏:原來,我那隱隱的不安,就是這樣的一件事情了!在這樣一個狹小的空間裏,平手格鬥的話,我和哥哥限於年紀,即使說不上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勝算也是極小極小的!而最可悲之處,恰恰就在於,小哥倆不知世道艱難,不懂得人心險惡,這一刻,將唯一的防身武器——扁擔,也拱手相讓了!平心而論,就算哥哥手持扁擔,我們小哥倆,未必就能打得過這家夥。然而,如今的形勢偏偏就是,本來就穩占上風的這家夥,手裏又多了一條極具攻擊力與殺傷力的扁擔!“如虎添翼”?這樣的詞語,似乎不應該用來形容壞人,然而,在這一時半會兒之間,我已經找不出更為恰當的說法了。唉,什麼叫任人宰割?什麼叫“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什麼叫“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就在我這樣自怨自艾之際,隻聽這家夥這樣對我哥哥說道:“到底,到底有沒有?”說著,手一抬,舉起了那根扁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