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在!石——在——!”

心中,最柔軟的那一部分,轟然粉碎。是那樣痛徹心肺的感覺。她撲向船舷。

黑暗的海上,能見度那樣低。條件反射,她想要跟著躍進海裏。也許,還來得及救他!隻要她能及時的自海裏把他找到!

大半個身子已經俯向船舷之外,隻差最後一點助力,她就可以躍進海裏。

纖長的手掌,陡然用力的握緊船舷。她的身子頓住,一切行動終止。

隻有長發在風中獵獵飛舞,劃出至激烈的線條。

而身子,卻已經靜止。

織田靖一怔之下,陡的搶過去。

她的身影,那樣孤清。他真怕她也同樣蹈海而去。

然而她沒有。她的背影一直靜止。直至他的指尖即將碰上她的胳膊時,她回過頭來。

麵容,是近乎死寂般的寧靜,眼珠烏黑。有些什麼情緒在她眼底跳動,那一雙眼,冰冷到懾人。

他無端的打了個寒噤。從來不知道,一張靜穆的麵孔也能對他造成這樣大震懾力。

“願……”他喃喃的喚她。

她的麵孔蒼白。

他握住她的肩頭。單薄無限的肩。

“跟我回去吧。過去的事既往不咎。我……我會好好待你。”

她眼神空洞的看著他。如同看一個不認識的人。她的樣子看上去那樣脆弱,仿佛隨時都可能崩潰。他不敢再做刺激她的舉動,害怕會令到她做出失控之舉。

所以,隻能在她審視的眼光下,忐忑。

她看了他很久,突兀的笑了:“你……會好好待我?”

“我保證。”他點頭。

她閉一閉眼睛。

有一滴晶瑩的淚水,自眼角悄悄滑掉。然後,是又一滴。

“願……”他想勸她別要傷心,話到嘴邊,突然無以為繼。

她身子一側,分明是之前站得太耗精神,此刻突然鬆懈,所以無法再站得筆直。他眼明手快的搶上去,扶她。她沒有要掙開他的表現,反而轉過身子,整個人麵向著他投入他的懷裏。

她……是認命了吧?

所以,卸去了一直武裝著的堅強外殼。

腦子裏閃過這樣的認識。還來不及把笑容掛到臉上,一種冰冷的感覺,突然洞穿了他的心。

那種撕裂般的疼痛,居然是冰冷的感覺,真奇怪。可是身體的疼痛及不上心痛的程度。在他以為她回心轉意時,她又再一次用最殘忍的方式,把他的期盼他的感情踐踏在地。柔情蜜意的擁抱中居然隱伏殺機。一柄刀子,準確的刺進他心髒的位置。

他幾乎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傷勢。她根本一心要置他於死地。

身子向前一撲。他努力的抬起頭望她。一擊之後,她並沒能退開,被他的身子與船舷圈在方寸之地。

她仍然流淚。淚水,把眼珠洗成一種濕漉漉的黑。

流著淚,對他作出了那樣準確的一擊。

真諷刺。她是在為誰流淚?

伸出手,用盡全身力氣,他扼住她的脖子。

大家……一起死好了!就算要下地獄,他也要拖著她,絕不肯放手半分。

她的臉迅速漲紅,喘不過氣來,嗆咳出聲。

不奇怪,扼在她脖子上那雙手,凝聚了全身可以榨出來的每一點精力。

奇怪的是她。不掙紮,亦不抗拒。連流淚都已停止。就任由他扼著,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無懼的望著他,神情裏竟然有種隱約的解脫感。

她……為什麼……是這種表情?

電光火石間,相識相遇以來的種種情形,一幕幕掠過腦子。她的笑,她的惱,她的憤怒,她的不妥協……可是,他從未見過她,這樣表情。

不必他扼死她。他覺得,她已經當自己是個死人。

手指突然乏力。

被隔絕的空氣又順暢的湧進她的肺裏。

她激烈的喘氣,望著他,不明所以。

織田靖緩緩的滑坐在地。

靠著船舷。

左胸處並沒有太多血漬。刀子插在他心髒稍偏的位置,直至沒柄。

她打了個寒噤。

條件反射的要往後退。她真的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