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可薄責他:“可憐我家小願為了找你,在海裏不眠不休遊了三天三夜。我們趕到時她已經幾近虛脫,卻仍是固執的不肯上船,說她一定要找到你。”
他眼眶潮濕。
“趁她暈過去了,我們才得以帶走她。一病就病了三四個月,一開頭神智都不清楚,高燒,囈語。等稍好一點,她就催著要我們替她找你。”
“偏生自那晚以後也是誰也找不到你了,這傻丫頭就一口咬定你死了,她對不起你,不肯吃藥治病,還鬧著要去一個什麼荒島,說要在那裏終老一生。”
他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
“好容易通過調查你昔日的手下,才知道原來你在這裏。”寧可唏噓。“還好你沒事。要不然……”他問他:“跟不跟我走?”
他用力想忍住喉頭的熱意,讓聲音盡可能自然:“她在哪裏?”
海邊的別墅,潔白的外牆,尖尖的紅色房頂,襯著藍天白天,仿佛童話世界中的城堡。
二樓的露台上,大大的輪椅中,他一眼便看到了那個魂牽夢縈的身影,瘦削的肩頭,長長的頭發被海風輕輕的吹起。
隻是一個背影,都透出無限淒清的訊息。
石在這一刻,心如鼓擂。
“她就這樣整天整天的坐在露台或窗前望著大海。”寧可悄聲對他說,“大莫跟我說,她這樣子極有可能是抑鬱症。”
他想要上前,寧可又一把拉住他,猶豫:“她現在身子很弱,萬一……經不起太大刺激?”
“這又不是那又不是,大可,我第一次發現你這麼婆婆媽媽的。”被介紹為寧願密友的火暴女郎曲小令一把拽開寧可:“石在,你要是敢把小願惹哭,或是讓她激動得暈過去,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現在,你給我過去,隨機應變,反正我要看到小願開心,但又不能太激動,就是這樣子。”
他被一把推上前去。踉蹌了一步,發出超過正常值的響聲。
她轉過頭來。雪白的一張臉,靜穆得沒有一絲表情,眼睛卻偏黑得懾人。
他站直身子,望向她。
突然情怯。
半年時間沒見。她……他該向她說些什麼?
你好?別來無恙?
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要擁抱她親吻她。而他隻是牢牢的站在原地,翕動著嘴唇,半響,沒能發出聲音。
而她,原本死寂的麵孔一下子轉為震驚與不置信。然後是驚喜,那樣強烈的驚喜,自她眼裏迸射出來,她羸弱的身子仿佛一下子得到動力。
陡然,她自輪椅中撲了出來。
“不——”同時製止的,有幾把聲音。
她起身得太急,果然有頭暈跡象,身子晃一晃,站不太穩的樣子。
他搶上去,扶住她的身子。
懷裏的這個身子,那樣單薄。她又瘦了很多。石在心中,湧起無限憐惜。
她抬頭,凝視他,烏黑的眼珠,濕漉漉的水汽。
她用力的抱緊他。抱得那樣緊。仿佛,用上了全身的力氣。
“對不起!對不起!”她一疊連聲的喊著,愧悔同狂喜交織的神情。“真好,你沒事真好——”
他也攬緊她:“是我沒照顧好你……”
喉嚨象是被什麼熱熱的東西堵住,他竟一時說不下去。心裏,心疼憐惜與幸福快樂奇異的摻雜在一起。
雙手陡然一空,寧願已經被人自他懷裏強行拉了出去。“兩個呆子!”凶巴巴的語聲傳過來,然後他被毫不客氣的推到一邊去:“小願,跟他說什麼對不起!他既然喜歡你,那為你上刀山下火海都是應該的!”
寧願被轉移到嬌小的曲小令懷裏。
石在倚著牆壁,用力眨了眨眼睛。
沒有錯,那個被曲小令擁抱的女郎,正是他的願!
她凝視著他,被淚水洗過的眼睛烏黑,眷戀的在他臉上流連不去。
石在突然有了一種真實的幸福感。
天很藍,海也很藍。
遠處。海天一色。
今天真是個好天氣。
原來,今天的天氣好成這樣,是為著印證此刻幸福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