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某日。
我自創了一套摸功,對身體行之有效。但是有人突然給我拋來一塊抹布,說這樣可以邊練功邊幹活。
這件事來得比較突然,我當時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這個動作極具危險性,因為當時我所有的思路全部集中在功法裏,如果出現意外很有可能走火入魔。為此我和楊秋榮大鬧了一場。我甚至殺人的念頭都有了,這個女人一直在害我,自從認識她以後,我總是不走運。
星期天我離家出走了。可是我不知道去哪裏,於是我想起了開黑車的蒙古族兄弟普加。手機快沒錢了,我要長話短說。
“兄弟,在哪裏?”
“哦。你好,朋友。你是誰?”
“我考,我是你哥。說了幾次叫你把我的號存上!”
“哦,哥哥好。你知道我不識字的。說,啥子事?我在開車。”
“我在家裏鍛煉身體,你嫂子在我手上掛了一塊抹布。”
“哦,那又怎樣?”普加小時候的村子裏四川人多,學了一嘴四川口音。後來河南人多了,他又開始說河南話。再後來老一代人死得差不多了,他又開始說新疆話,就是新疆漢族話。
“她還在我身邊放了掃把,拖把,雞毛彈子。呃,還有一桶水。”我對普加說。
“那又怎樣,挺好的。”普加說。
“你真的在開車?我怎麼聽到女人的叫聲?啊哈,你是一個不誠實的蒙古人。”
“我真的在開車,送一個客人去達鎮路上。騙你是驢。你老婆為什麼在你身邊放桶水?等一下,前麵有交警。”
普加放下電話,但沒掛。
我隻好等。我的手機快沒錢了。
我的手機老掉牙了,現在是4G時代,據說5G馬上也到了。可是楊秋榮硬是說,手機就是接電話打電話,打電話接電話,1G和我10G的區別在於,還是接電話打電話。其他功能都是多餘的。
我的肺都要氣炸了。
她不給我買新手機,我也沒辦法,誰讓人家捏著你的脖子呢?我的錢,全被女人騙走了。現在我手裏的破手機是最好的說明,都是沒人的時候才好意思把電話拿出來。
而且,不光電話不給買新的,每次都是老婆給我交話費。這更要命。我怎麼混成這樣啦,不明真相的人還以為我是個吃軟飯的可憐蟲呢。
我離家出走的時候忘了帶錢包,不過那裏麵也沒幾個錢。我的錢包很少有整錢,而且我也存不住整錢。銀行卡倒是挺多的,不過那裏麵比錢包更可憐,錢包裏麵還可以裝點廢物。
我在一個小區裏瞎轉。這是為了表明我正在離家出走的邊緣上,隻是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走。
隻要堅持幾個小時,我老婆楊秋榮肯定以為我離家出走了。
我舉著手機,裏麵傳來嗞啦嗞啦的聲音。這家夥有半個磚塊那麼大,死沉死沉的,平時放在哪個部位都不舒服。不過信號特別強,尤其在山裏,沒有死角,別人都以為這是部衛星電話呢。
手機裏麵傳來,汽車喇叭聲音。警察指揮車輛的叫喊聲音。普加和警察對話聲音。警察向普加要身份證駕駛證聲音。
我舉著手機繼續瞎轉。
你知道朋友在哪裏,永遠不知道他在幹什麼,和誰在一起。
手機就是個說謊機器,不是你在說謊就是對方在說謊,要麼兩個人都在說謊。至少有一部分謊言是真實的。
我不確定普加到底是不是在騙我。這家夥從小靠打架吃飯,小小年紀就享盡榮華富貴。那時候拳頭代表一切。上世紀1983年嚴打的時候普加坐過5年牢。他沒文化,腦子好使,會說5種語言。在新疆沒文化會5種語言的人特多,算是人精。我隻會兩種,不算漢語。我會說蒙語和維語。當然都是罵人的話。我離人精還有些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