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不給他家幹活之後,他老婆花花就往阿布來提家跑得勤了,因為他家的活比阿布來提家裏的活還多。花花經常翻牆去請阿布來提過來幫忙,她過去好長時間不回來。這讓大毛很揪心。
阿布來提很願意給大毛家幹活,他個頭一米八幾,從小吃羊肉喝牛奶長大的,身體賽過高山上的犛牛。這家夥力氣多的用不完,每次給他們家幹活,都非常賣力認真,有時候還加班加點。閑的時候阿布拉提就提著魚竿給花花釣魚,有時候他也領著新洋缸子一起來釣。他現在也學會吃魚了,幾天不吃魚他們家裏的人就要發瘋。
大毛看在眼裏恨在心上,他不是心疼魚,而是見不得他和花花在一起那種樣子。至於什麼樣子大毛自己也說不清楚,反正看著不舒服。以前他懷疑我和他老婆有一腿,現在又轉移到阿布來提身上。他又抓不到我們的把柄,又舍不得我們這兩個不要錢的壯勞力,憋著一肚子火發不出來,活活把自己氣成變態分子了。
為了不讓花花翻牆去阿布來提家,大毛可真是用足了功夫。開始,他送給大毛一隻BB機,發現他不識漢字,幹脆給阿布來提家裝了一台電話,這樣家裏有活的時候打個電話就成。那時候家裏裝個電話好貴的。再後來流行手機,大毛又給阿布來提送了一隻新手機。但是據我觀察,有了電話也沒達到預期目的,反而讓阿布來提自己的業務有了長足發展,他現在收羊皮子都是用電話一家一家預定。
有一次阿布來提翻牆過來幫忙幹活的時候,我正好去雞圈偷雞蛋,碰上他和花花在一起。阿布來提當時一身雞毛,花花也假裝撿雞蛋,她還不要臉地硬塞給我好多雞蛋。我呸呸呸吐了幾口唾沫,扔了一塊錢跑掉了。有一個經驗豐富的朋友對我說,遇到別人幹這種事的時候,最好扔上點錢,多少不限。說是圖吉利,辟邪。阿布來提和花花當時幹啥事了,我現在已經記不起來了,隻記得當時大毛老婆花花給我懷裏塞了好多雞蛋,我也是個小眼睛,拿著雞蛋什麼也沒說就跑掉了。每次阿布來提翻牆過來幫忙幹活,都要向我眨巴一下眼睛,這個動作表示他已經得手了。至於什麼得手了,我就不知道了。他家天天吃羊肉,荷爾蒙已經到了極限,他又處在旺盛期,想想吧,人的屬性應該如何用一個合理的詞彙來形容?我常常被這個問題困擾著。我不成功的原因是因為,我的屬性比較模糊,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總是選擇了另一個答案。
阿布來提又不是采花大盜,花花也不是一個胡來的女人。年輕人在一起打打鬧鬧又有什麼啊,誰不是這個年齡過來的。我扮演中間人角色,有時候也勸勸大毛,有時候也跟著大毛一起生他們的氣。花花是個很現實的女人,自從我不給她家幹活以後,她碰都不讓碰一下。
花花長得很風騷。狐狸精臉,一見男人全身就發酥。特別是那雙漂亮的眼睛,羊見了也會動心。她比大毛小好多,大毛比我大好多,他老婆又比我小好幾歲。花花和大毛過得還算馬馬虎虎,大毛死板刻薄,花花開朗活潑。倆人是半路夫妻,聽說都有各自孩子,可是我一次也沒見到。後來我才知道大毛是甘肅回族,可他一直說自己是漢族,有一次普查人口時才發現他是回族。但是他一直不承認自己是回族,堅持說自己是漢族,而且逢人就說這件事,有一段時間他天天纏著我說這事,我都快被他弄瘋了。
漢族回族有什麼關係啊,大家都喝一口井裏的水,吃一塊地裏種出來的麥子,玩一樣的女人。那時候也沒地方可去,大家閑得蛋疼沒事就紮堆瞎聊,大家吃過飯就坐在院子門前吸煙扯蛋,那時候家家門前都有長條凳,茂密的白楊樹下可以坐好多人。老人們話說新疆,全是野史,讓我們年輕人聽得張著大嘴半天合不攏。後來大毛加入了聊天隊伍,十分無聊地談他的民族身份的問題,然後大談買我院子的事。
他的聽眾越來越少,後來隻剩下一個走不動的維族老漢了。
大毛把自己說成是漢族可能有他的想法,他出生的那個時代正是新中國曆史上最難熬的一個時期,窮人家裏孩子生多了又養不活,送來送去的也是很正常。漢族送回族回族送漢族,隻要能活下去送誰都行啊。沒準他可能真是漢族。
我幹嗎關心這些破事?現在大家生活得好好的,都靠土地和空氣活著,所有的人就像生活在一個部落裏,如果土地和空氣就是生命,那麼我們大家都在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