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特權之一,就是他們不能也沒有必要去體會大人們的苦惱。
當我和索菲的心中被巨大的陰影和恐懼壓得喘不過起來的時候,莎拉對此一無所知。我再次為了昨天晚上的失控向她道歉,並用服了過敏藥為借口,她很快就原諒了我,並且將那件事拋之於腦後。她煩惱著該完成的報告、和女伴兒們之間的矛盾、該帶給同學吃的餅幹和什麼時候能穿高跟鞋。
“我比凡妮莎矮了兩公分。”她一邊走向客廳一邊給我抱怨,“所以上次拍照的時候皮特夫人讓她站到了我身後,就在比利旁邊。”
“哦,這真討厭。”我隨口附和,“但是寶貝兒,其實男孩兒們喜歡身材勻稱的女生,而不單單看個子。”
她興奮地看著我。
“這是實話,”我認真地告訴她,“至少在我是個男孩兒的時候,我和我的朋友們都這樣想。凡妮莎的肩部很寬,她或許更適合去打橄欖球。”
小公主終於開心地蹦起來,我一下抱住她。“我真愛你,爸爸!”她在我臉上使勁親了一下。
柔軟的小嘴唇的觸感讓我的疲憊和緊張從皮膚上慢慢退去。我把她放回地麵,心中滿是柔軟的東西。
這個時候莎拉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跑到了水族箱前——我和莎拉下午離開家的時候把那條灰魚撈起來放在玻璃罐。“它怎麼了?”莎拉指著罐子裏的灰魚,“它做了壞事嗎?”
“哦,”我聳聳肩,“不,其實……我想……”
“我們今天配了一點消毒藥粉。”索菲連忙為我圓場,“據說對預防小醜魚的寄生蟲病很有效,但是未免不讓那個家夥受到藥物影響,我們決定讓它獨居一段時間,明天就放回去。”
“啊,原來是這樣。”莎拉點點頭,用食指摸了摸玻璃,“可憐的家夥,今晚得一個人睡了。”
我和索菲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我們簡單地吃了晚餐,薩拉被允許看了半個小時的電視。然後我們讓她洗澡、睡覺。我和索菲在臥室裏整理著今天一天得到的線索,並且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辦。我們在上午列出的第三條疑問下寫了一個推測出的答案——“時空錯亂”。
“我想下一步應該查查羅爾和露西。”索菲提議,“他們倆的生活咱們一點兒也不了解,所以也完全找不到疑點。我們得主動去跟他們親近。”
“先去查查學校的檔案怎麼樣?”我想起昨天去接莎拉時跟皮特夫人談過的話題,“我可以去綠湖中學要過去的年鑒看看,我是那裏的畢業生,像羅爾這樣的名人一定會有不少檔案。他們說露西也一直讀到了高中,如果她真的存在過,也應該有關於她的東西。”
“嗯,那麼上午就去學校,先看看再考慮。”
我的身體裏充滿了力量,索菲的口氣和她的表情讓我相信沒有什麼不能查清楚的。她從我的眼睛裏看出了我的感激,於是笑起來:“好了,睡吧,你最近累壞了,你先睡一個小時,等一會我叫你。”
“謝謝,親愛的。”我湊過去吻她,同時補充,“不單單是為了你讓我先睡……”
我想我沒有做夢。
索菲打著嗬欠叫醒我的時候,我回想不起任何夢境的事。這太妙了,簡直是我這一周以來睡得最好的一個小時。我覺得自己精神奕奕,毫無疲憊。
但是我知道索菲正好相反,她躺下來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她的頭發散落在枕頭上,眼眶下有淡淡的青色。這讓我很愧疚,但是我知道我隻有她可以信任了。
現在是半夜十二點,周圍非常安靜。我甚至能聽見床頭的手表在滴答滴答作響,我拿起那張塗滿了潦草筆記的紙,思考著該怎麼跟羅爾和露西接近,然後套出他們的話來。他們如果是真的羅爾和露西,就應該知道更多的學校裏的事。我記得上次去福克斯家參加聚會的時候,他們夫妻倆似乎把話題集中在了高中時我和羅爾的爭風吃醋上——就好像真的一樣。
我要問問羅爾的授勳過程,還要問問露西她是否記得自己有過心髒病,他們是否在撒謊我就能立刻判斷出來……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一陣火光從窗口照進來,我一下從床上跳下,衝到窗口:
隻見福克斯家的方向,烈焰吞噬了一切,大火正在熊熊燃燒。門窗玻璃已經碎裂了,火舌舔出窗口,爬上了外牆。灼熱的光照得周圍一片明亮,而周圍的一切都圍繞著這巨大的火堆投下放射狀的黑乎乎的陰影。
我鼻息凝神,驚訝得目瞪口呆。
一陣小小的爆炸聲從火中傳來,我才想起去打911,這個時候已經有消防車的鳴笛遠遠傳來。
索菲被這動亂驚醒了,她急急忙忙來到我身邊,看到了眼前的一切,她捂住了嘴。
我抱住她的肩膀,完全說不出話,索菲忽然推開我,猛地轉身朝樓下跑去。“索菲!”我叫著她的名字,連忙追了出去。
她連鞋也來不及穿,赤著腳出了門,跌跌撞撞地朝福克斯家跑去。
警察已經拉出了警戒線,有些鄰居也走出門來圍觀,索菲被一個巡警攔住,不得不停了下來。
“有人受傷嗎?有人活著嗎?”索菲急切地問,“我是他們的朋友,就住在隔壁。”
“冷靜,女士,請冷靜些。”巡警安撫她,“現在火勢還沒有被控製,無法統計傷亡。”
索菲無可奈何地抱著雙臂站在警戒線外,我趕上來,為她拿來了鞋,並給她披上厚外套。我們倆肩並肩地看著那棟房子被燒得麵目全非,不是有小小的爆炸從裏麵傳來,然後騰起一股濃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