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鑰匙(1 / 3)

月亮很圓,但是我們隻能看見朦朦朧朧的輪廓。因為雲層用曖昧不清的表情將它摟在懷中,仿佛在故意隱藏它的模樣。即使我們知道月亮就在那裏,但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撩開雲層那令人厭煩的紗幕,將它解放出來。

我打著手電筒,悄悄地擰開車門,莎拉把工具放到後座上,然後回到副駕駛座上。

“莎拉睡著了嗎?”我壓低聲音問她。

“睡的可香了。”她微笑著回答,“就像一隻小豬。”

我心中感到一陣柔軟,輕手輕腳地發動車子,慢慢地開了出去。

我穿著長長的塑料雨衣,索菲也是,後座上堆著鐵鏟、鑿子,還有繩子這些東西。我們正朝著教堂墓地駛去。

是的,我們打算掘墓,對象就是喬治·洛克伍德。

今天下午,我們平複了自己的情緒,然後驅車前往綠湖中學。我很有禮貌地告訴校長作為一個校友,因為遺失了年鑒,很想看看學校的檔案,以懷念那些老同學。

他很慷慨地答應為我找一找,當然了,最終的結果是別的班級都有,而剛好我們那一份缺失了。

我並沒有特別失望。自從福克斯先生和太太變成了陌生人,然後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煤氣泄漏燒死,我就覺得找不到完整的年鑒這事兒實在太正常不過了。

然而喬治·洛克伍德卻是一個壓根就沒有出現的死人,他在我看到的相片上遮遮掩掩,始終不露出臉,可是我卻覺得這很微妙。

露西可以直接從年鑒中消失,這個人為什麼不呢?還是說,那股神秘的力量也不能完全抹去他的痕跡,所以隻能選擇了拙劣的隱晦手段?

這個想法讓我興奮。

我從學校裏出來的時候就想到了在教堂墓地看到的屬於洛克伍德的墓碑,他真的躺在下麵嗎?

“到了,”我把車停在墓地外的街角處,然後拿起那些工具,“索菲,把帽子帶上。”

我們放輕腳步,慢慢地進入了墓地。

現在是淩晨一點,整個小鎮陷入了沉睡,除了飛翔的蝙蝠和草叢中跑過的田鼠,沒有任何活物看見我們。

我吸了一口氣,感覺到有些濕潤。借著微弱的光亮,我能看到淡淡的霧氣正在升騰,它們好像幽靈一樣,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每當我們走動,就會攪亂它們。它們用模糊的手臂亂摸我們的衣服、臉頰和頭發,弄得我不由自主地惡心。

教堂的身影在霧氣的另外一頭,隱隱約約地看不清楚,黑魆魆地仿佛是海中的怪獸。在灰藍色的夜空下,它顯出一種極為肅穆的表情。

當我們越過墓地的邊界朝著一排排墓碑前進的時候,索菲有些敬畏地看著教堂的尖頂,那十字架被昏暗的月光鍍上了一層細微的亮邊兒。“馬修,你說神父晚上睡得好嗎?”她有些緊張地拉住我的手。

“他是我們這裏從來沒有用過安眠藥的人之一,上帝保佑他。”我用近乎輕佻的口氣安撫索菲。

我們擰開手電筒,照亮墓碑,尋找著洛克伍德的名字。在我的記憶中,他應該躺在沃倫先生和安德烈的身旁。

好在這一次我的腦子沒有騙我,我們尋找到了沃倫先生的“地下床位”,而當燈光掃向旁邊的那位“鄰居”時,我清楚地看到了“喬治·洛克伍德”的名字。

“他還在這裏。”我興高采烈地對索菲說,“來吧,親愛的,你幫我盯著周圍。”

她緊張地左顧右盼,捏緊了手電筒。“快點兒,別耽擱。”

我用行動回應了她的話。就好像有超級英雄附身一樣,我憋著一股氣往下挖,泥土的腥氣讓我回憶起前天夜裏的可怕遭遇,我有些想吐,但是我仍然揮鐵鏟。我不能讓索菲看出我的恐懼,她就在我身後,用擔心而迫切的目光看著我。

汗水濕透了我的T恤,順著我的額頭、鼻尖落進土裏。我就像個鼴鼠一樣漸漸地沉入了地麵下,,當索菲耐不住地催促時,我的鐵鏟終於碰到了堅硬的棺材。

“好了!”我小聲地對她嚷嚷,於是她趴下來,將燈光集中到了棺材上。我將大部分的泥土清開,找到了一側的鐵扣,我舉起鏟子把它們磕掉,然後試著打開棺蓋。

我的心跳從來沒有這麼快過,快得讓我以為自己會因此而死掉。我閉著眼睛,做好心理準備,在準備聞到屍臭和防腐劑混合的味道,準備看見一張已經無法辨認的臉,準備從殘留的蛛絲馬跡中觀察屍體與照片重合的痕跡……

我掀開了棺蓋,在我還沒有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聽到上麵的索菲發出了壓抑不住的驚叫,當我看到棺材裏的人,我幾乎也要這麼做了——

喬治·洛克伍德,他幾乎就是一個活人。

他躺在棺材裏,燦爛的金發梳得整整齊齊,臉部輪廓剛毅而俊朗,臉上表情柔和,皮膚光滑,甚至連嘴都輕微地張開著。我幾乎以為他立刻就會睜開眼睛,用他湛藍的眸子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