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同一塊黑幔罩了下來,而這黑幔的一角似是被撕開了一個口,於是露出了半邊月牙,漆黑的天地間才有了些許光亮。
白莊,這個四麵的小村子此時萬籟俱靜,燈火,也隻有村中的那個大院裏還明著。大院門樓子裏側掛著的兩盞燈籠亮著,在微風中輕輕晃動。
孫全兩手交叉放在袖筒裏,在門樓子裏走在走去,滿臉的焦慮。
一進院東北角的書房燈也亮著,孫美瑤哥仨都在裏麵。
“這狗娘養的世道,當官的比馬子都黑!”孫美瑤氣衝衝地罵道。
“小五,你一個讀書人別整天滿嘴髒話,也不怕外人聽了笑話。”孫美昌抱怨說。
“你不怕笑話,整天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
“你——”
“行了,都什麼時候了,你倆還有閑心在這拌嘴。”孫美文把桌上的木匣子塞進了書桌底下,“老二,明天一早你跟我去抱犢崮,咱去把爹贖回來。”
孫美瑤:“韓貴那呢?”
“五天工夫咱也處理不完家裏的事,反正都要去青島了,就讓他再訛最後一次吧。”孫美文說。
“隨你吧。”
孫美瑤不滿地走出書房,卻聽到一直由遠及近的馬蹄聲。
馬蹄聲好像在門外停了。
接著是敲門聲,外麵有人在敲自家的大門。
“這麼晚了誰呀?”
燈下踱步的孫全正要去拉門栓,卻被孫美瑤叫住。
“等等,問問是誰。”
“誰呀?”孫全問。
“孫全,是我。”這是孫桂良的聲音。
“爹!”
“老爺!”
孫全急忙開門,孫美瑤也衝了過來。
站在門外的正是孫家大院的主人孫桂良!
孫全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老爺:“老……老爺!真是您老爺!”
“爹,您怎麼回來的!?”孫美瑤又驚又喜。
孫美文和孫美昌聞聲也從書房跑出來,也是又驚又喜地看著爹。
“天成送我回來的。”孫桂良說。
“天成……”孫美瑤這才發現站在爹身後站著的的周天成和辮子劉。
“少爺,久違了!”周天成抱拳道。
“你是……”孫美瑤忙還禮,
“我是周天成啊,少爺不記得我了嗎?”
孫美瑤打量著周天成,陷入沉思……
那是五年前的一個夏天,去縣城辦事的孫美瑤走在回家的路上,當路過一個賭場時,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一陣叫罵聲。
“沒錢還敢賭,弄死他個龜孫羔子!”
說話間,孫美瑤便看見周天成跌跌撞撞從賭場門裏衝出來,一個留著大辮子的男人帶著三個人罵罵咧咧圍著他一通拳打腳踢。
孫美瑤趕忙下馬,拉開辮子劉等人:“我說,你們怎麼亂打人啊。”
辮子男四人停下手腳,摩拳擦掌瞧著孫美瑤。
“你小子吃飽了撐的多管閑事是吧,給俺拾掇拾掇他!”
辮子男等四人一起動手打孫美瑤,孫美瑤自八歲那年便由武舉人王師父上門傳授武藝,形意、六合、八卦拳輕車熟路,三拳兩腳便把辮子男等人放倒在地,把周天成拽上馬跑去。
“我想起來了!天成,快進家來!”
孫美瑤把周天成和辮子劉招呼進花廳落了座。
“這位大哥,我好像在哪也見過你。”孫美瑤感覺辮子劉也有些麵熟。
“孫少爺隻記得救過他周天成,卻不記得把俺辮子劉打得鼻青臉腫!”辮子劉嘿嘿一笑,大大咧咧地說。”
“我想起來了!當時就是你帶人打的天成,後來你又被我打了!”
“咱哥仨是不打不相識啊哈哈!”孫美瑤笑道,“這位兄弟,你怎麼稱呼?”
“大名劉二成,可人家都叫俺辮子劉!”辮子劉往前一甩小辮子,從發梢揪出一隻虱子放嘴裏嚼著:“山上虱子太多了。”
周天成說:“少爺,騾子叫我們弟兄給宰了燉湯了,沒法再完璧歸趙,隻能把老太爺給送來了。少爺你別怪罪。”
“啥時候了還扯什麼騾子驢的。誒天成,我爹不是叫陳大麻子給綁了嗎,怎麼跑你們手裏了?”
“他是俺們抱犢崮二當家的,老太爺當然得在他手裏!俺是老三。”辮子劉指著周天成搶話道:
“二當家的……天成,你怎麼幹了馬子?”孫美瑤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