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世上豈有無根者(1 / 2)

炎陽西墜,暮色沉沉,夜至了。

黑暗如期而至,緩緩包圍整片荒野,而兩人卻還未找到一處可以落腳的地方。盛連山不得不帶著小寅在道旁的一片土丘之後生火歇息,準備就地熬過一夜。

水囊僅剩的幾口水被兩人分得一幹二淨,幹糧也差不多了,盛連山盤坐在火堆旁看著徹底見底的水囊,臉上滿是愁容。明日如果他們不能及時趕到渭陽城,那麼饑腸轆轆、口幹舌燥再加上炎炎烈日暴曬,兩人究竟還能撐多久,那就說不準了。

即使趕到了渭陽城,這時節城中的貴人老爺也不會開城接納流民,還得另尋他法進城。

他想起了前幾日被抓走的馬,心中不由有些惱恨。那匹馬在深夜之中被不知哪裏來的一道黑影抓走,馬上的行李連同大部分的幹糧都因此遺失,這才導致了如今如此窘迫的情況。

當時盛連山奮力追了一夜,最後卻追丟那道黑影的蹤跡。後來沿途多番打聽,聽說可能是西北荒野裏一種叫五鬼的鬼怪所為,因此一路循著五鬼的傳說追查到了此處。

可惜一路打探,所有人聽聞五鬼的名頭都為之變色,誰也沒辦法給他一點線索,至今還是一無所獲。

前頭還有無盡的麻煩,但小寅卻並不知道。

他蜷縮在盛連山的身旁,呆呆地看著篝火出神,在想自己的父母。當盛連山還在盤算著明日應該怎麼辦的時候,他忽然小聲地問道:“公子,你說你是無根之人,那你的阿爹阿娘是不是也……”

他沒有把話說完,怕觸怒盛連山。不過盛連山卻並不在乎,隨意地答道:“你猜錯了,我沒有父母。”

“沒有?”小寅臉上露出懷疑的神色,“天底下怎麼會有人沒有父母呢?公子你是不是在……”他本想說騙,但轉念一想盛連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彼此尊卑有別,這麼說似乎並不合適,於是再次停住了。

盛連山苦笑著說道:“我是孤兒,真的沒有父母,是我的師父將我撫養長大。”說罷他順手將一根枯枝丟進篝火堆裏。

“你的師父?”小寅好奇地追問,“那是誰?”

火光重新燃了起來,盛連山望著篝火緩緩說道:“他是一個劍客,一個很厲害的劍客。”說罷不禁伸手摸了摸放在一旁的劍。

小寅的視線也轉到他身旁的劍上,好奇地問:“那你師父是怎麼把找到你的?”

不斷竄跳的篝火將刺眼的火光照在盛連山的臉上,他的表情已經有點心不在焉,顯然在回憶過去的事情。在聽到小寅詢問後,他回頭問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你想聽一聽嗎?”

小寅點了點頭,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一點,準備仔細地聆聽著盛連山的故事。

盛連山見狀整理一下思緒,這才慢慢地說了起來。

十六年前,有一個十分出名的劍客,號稱天下第一。他在三十七歲那年獨自一人提著一柄劍,準備登上昆侖山尋求天道。

這件事在當時震驚了無數的人,因為世人皆知昆侖山乃天神在人間的下苑行宮,其上有一條通天的長階,凡人若能沿著長階登上昆侖之巔,便可麵見天神,受其教誨,感悟天道,超脫生死。

但自古以來唯有大賢德之人方可受召登山,在山巔之上麵見天神,因此雖有無數的人趨之若鶩,除了八位聖祖之外,卻從未有過其他人成功。

那位劍客很厲害,不過他一樣也失敗了。

但與其他人不同的是,他並不願就此放棄,雖然再也登不上去,他卻在一個雨夜裏憤怒地對蒼天和神靈發出了質問。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功夫已經臻至化境,自己已經看破了塵世的一切道理,卻仍然見不到這片天地的真相。

這本隻是無力的宣泄,卻沒想到蒼天真的做出了回應。

荒林裏出現了一個嬰兒。

不知是巧合還是意外,劍客在茫茫的大雨和陰沉的黑暗裏一眼看見了那個微不足道的嬰兒,他選擇了救下他。

他獨自一人上山,卻不是獨自一人下山,而是把尚在繈褓中的嬰兒一起帶下了山。下山之後,他來到了當時的都城鎬京,見到了當時的大宗伯,二人秘密商議了整整一夜。日出之後,劍客帶著孩子離開鎬京,從此徹底在眾人的視野裏消失不見。

盛連山便是那個孩子。

這十六年裏,他跟著那位劍客在中原四處流浪,兩人相依為命,互為依靠。劍客不但把他撫養成人,傳了他一身的功夫,還教了他許多道理。

但唯獨有一件事情,他卻從不願意和盛連山多說一個字。

那就是他的身世。

盛連山一開始也從不問,他知道那位劍客的脾氣不好,不喜歡別人問太多。既然他現在不說,那一定也是為了自己好或者是時機還沒到,所以他一直在等著,希望劍客有一天主動告訴自己。

但這個過程並不順利,在那一天來臨之前,許多古怪的事情便接連在他身上發生,讓他不斷地質疑起自己的身份。

最初奇怪的是那些來尋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