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內的情況變得又詭異又尷尬。
“頂上有鬼”這幾個字讓盛連山不敢輕舉妄動,但他又不願一直被一個男人摁在地上,於是短暫的死寂之後,他也伸手抓住書生的手在掌心寫道:“何物?”
“五鬼!”
書生在他的掌心草草寫了兩個字,隨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著一起來。盛連山心頭轉過一絲疑慮,但還是抓著劍一起站了起來,他看不見,卻能勉強感覺到書生的位置,於是緊緊跟在後麵。
他們走的卻是另外一個方向,似乎這個石室不止一條通道,書生走前還特地把掉在地上火把也一並帶走。
黑暗裏,兩人靜悄悄也不知道走出了多遠之後,書生忽然停下腳步,走在後麵的盛連山差點沒刹住步子撞上去。
“你有火石嗎?”前麵的書生回頭低聲地問他。
盛連山默不作聲從懷裏掏出火石遞給他,片刻之後,火光重新亮起,四周的景象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這裏果然是另外一條隧道,僅僅隻有一人寬,一人多高,而且從四周牆壁凹凸不平的程度來看,似乎未曾經過太多人工的修鑿。兩人的位置應該是在這條隧道的中間,前後都是一片黑暗,卻不知是通往何處。
他的對麵是一個頭戴方巾的男人,一身的衣裳又破又爛,但確實是書生的打扮。臉上滿是汙漬,胡子十分邋遢,但濃眉長臉,仍顯得頗為俊氣。火光亮起之後,他也在打量著盛連山,神色也有些狐疑。
兩個都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同時發出了質問。
“你是誰?”
“你是什麼人?”
情況再度變得十分尷尬,最後還是盛連山先打破尷尬說道:“我叫盛連山,來這裏救人。”
書生眼裏的懷疑稍微少了一些,但仍然警惕地追問道:“你……你的什麼人被這些家夥抓了?”
“一個孩子。”盛連山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話中的玄機,於是反過來追問道:“你什麼意思?被這些家夥抓了?你剛才說那間石室裏的頂上有五鬼,這又是什麼意思?”
“噓!”書生一下子緊張起來,伸手讓盛連山小聲一些,然後又走到一旁往來時的隧道看了兩眼。在確認隧道沒有動靜之後,他才回身對盛連山說道:“小點聲,別驚醒那幾個妖怪。”
盛連山眉毛一揚,問道:“什麼妖怪?五鬼?”
書生點了點頭,然後緩緩坐到一旁,有些奇怪地問道:“你什麼都不知道,怎麼找到這裏來的?”
盛連山解釋道:“我跟著五鬼一路追到這個村子,然後又跟著村子裏的人找到這下麵。”
書生瞥了一眼他背上的劍,恍然頷首說道:“這麼說來你的功夫一定不弱,竟然敢追著那幾個妖怪,還能逃過那些村民的阻礙找到這裏。好,妙極,那咱們合作,一定可以逃出這裏。”
盛連山沒有答應他,而是反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書生聽到他的問題,居然站起來正了正頭巾,行了一個端端正正的禮才說道:“唐突了,忘記自我介紹了。在下朱彥,鄭地人,本想前往西岐求學,沒料想卻在這裏遭了重,被這些惡人虜了做活脯。”
他的話一說完,盛連山的心頭便一跳,難以置信地問他:“活脯?你的意思是那幾個妖怪……?”
朱彥冷笑了一聲,將自己的手伸出來給盛連山看,火光下清晰可見他的手腕上有一道被勒出來的痕跡,顯然是被什麼東西長期捆綁所致。他隨後收起手說道:“幾日前,我被五鬼抓住,原本還道小命要沒了,誰知竟被帶到了這裏來。五鬼把我交給了這裏的村民,他們把我關在了一處地洞裏。所幸我靠著三寸不爛之舌,這才騙得他們緩了幾日,沒有當場殺了我,今日才被我尋了個機會逃了出來。”
他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這幾日看守我的是一個蠢材,我費勁口舌,終於把事情的原委從他口中全都套了出來。原來這村子裏的人早就已經走光了,現在這夥人是流沙盜。他們不知從何處學來了一種邪術,以死屍煉製五鬼,又驅使五鬼在這附近到處害人,劫掠財物和糧食,這才能在這一直活下去。”
“流沙盜?”盛連山聽到這愣了一下,顯然未曾聽過這夥人。
朱彥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想必不是渭河一帶的人,不曾聽過流沙盜的名頭倒也正常。渭河一帶向來有夥人,專以偷盜劫掠為生,因其藏身於平民裏麵,官府無從捕捉,猶如流沙藏於荒野之中無法辨識,因此被稱之為流沙盜。渭河兩岸的人們深受其害,為此還專做了一首歌謠譏諷此事。”
他看見盛連山臉上還有疑惑的表情,於是緩緩將歌謠唱了出來。
“渭水滔滔,兩岸皆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