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春花提著扁擔往外走,路過隔壁屋時,撞見了隔壁屋家的孩兒。
這孩子有些機靈。
他看著吳春花是要往張家那邊去的,怒氣衝衝的樣子分明就是要找張家人算賬,拔腿就朝地裏跑,遠遠看見了自家太奶奶、奶奶和親媽,他就大喊:“不好啦,我舅奶奶去張家那頭了,你們快跟過去看看,別叫我舅奶奶吃虧了。”
原來隔壁兩家是親戚,這孩子的太奶奶是沈土銀的親姑姑。
沈土銀的父母皆已經去世,這世上最近的一門親人就是住在隔壁的姑姑。
姑姑當年嫁在本村,隻生了一個女兒,獨女出嫁後就隻生了一個兒子便守寡,索性帶著孩子回了娘家生活。
如今這獨子,也就是沈土銀的外甥,都已經娶了媳婦、生了孩子。
孩子管沈土銀叫舅爺爺。
沈土銀的姑姑沈西梅是寡婦,沈土銀的表妹趙菊也是寡婦。
都寡婦門前是非多,就算有沈土銀一家照應著,能幫忙把田地裏的活都分擔了,災荒時也能咬牙勻出一些糧食給她們,但她們要是自己立不起來,在村裏能被人擠兌死。
她們娘倆偏偏就立起來了,是村裏頂頂彪悍的婦人。
誰要是欺負到她們頭上,她們能鬧得那人一家子都永無寧日。
後來趙菊的兒子長大了,娶了張冬妹為妻,張冬妹也是一個彪悍的人!此時聽見家裏孩子吳春花要去張家找人算賬,婆媳三個人唯恐吳春花一個人在張家那群潑婦手裏吃虧,拎著在地裏幹活時的鐮刀就跑去了張家。
她們腳程快,趕到張家時,吳春花剛開罵。
婆媳三人像三大護法似的,跑到吳春花麵前,牢牢站住。
“黑了心肝!爛了肚腸的!底下再也沒有比這家更黑心肝的!上可憐我命苦啊,早年我被這家子欺負,如今我孩兒招誰惹誰了,也要被這家子欺負。
真真是沒有理!怎麼不劈一道雷,直接把你們這大家子劈死呢!”
吳春花站在吳家門口大罵。
張家院子裏有人探出一個頭來,是吳春花的前婆婆,這黑心老太太大聲回罵:“吳春花你這破鞋!賤貨!一都離不了男人的!自己奔著奸夫去了也就算了,還攪合得我孫子孫女不認祖宗!我看啊,哪老把你這賤貨收了,那才叫老有眼!”
“我呸!當年是誰黑了心腸把我侄媳婦連帶著兩個孩子趕出門去的!張口閉口賤貨的,你自己幹淨到哪裏去!這麼大把年紀了還把持著兒子屋裏的事,幸好你男人死得早,要不然也得被你們母子再氣死一回!張家得了你這麼個媳婦,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沈西梅是沒理都能攪上三分的,更何況吳春花改嫁這事真就是他們占理了。
沈西梅雖然輩分高,但年齡真還沒很大,也就六十多歲,身子還挺硬朗的,她那聲音大得,半個村子的人都能聽得見,罵得張家裏耳朵裏、腦子裏都是嗡嗡嗡的。
沈西梅的女兒趙菊接著罵:“好意思我愛黨侄子、雁秋侄女是你們張家人嗎?
好意思嗎!當年一粒米一塊布都不給的就把他們趕了出去,要不是我表哥厚道,我侄子侄女早餓死了!張福根,你這個大軟蛋,今兒我把話放這裏了,你是生了我愛黨侄子、雁秋侄女沒有錯,但當年你不要親骨肉,這兩個孩子就已經死上一回了,再大的生恩也都還幹淨了。
給你臉,你就接著,別給臉不要臉。
你愛聽你賊老娘的就聽你賊老娘的,你愛鑽你老娘褲襠就鑽你老娘褲襠,和我們沈家人、趙家人不相幹的。”
趙菊罵得爽了,但她罵出來的話倒是又叫吳春花想起了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