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迅速而小心地抓住了我,好像排練過一樣。他們一定已經想到了誰做了什麼事,因為我正躺在地板上,茫然若失。之後我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我的狗離我而去的幾個小時以來,我一直一動不動,躺在地板上,環抱著它漸漸冰冷的屍體。但是現在我清醒了。
有一個人拖著我的腳,另一個人抓著我的胳膊,我被拋到了他的肩上。通過氣味我能聞出他是誰——亨利,他身上有一股烈性啤酒和煙的味道。我大喊著,亂踢著,用拳頭捶他的背,但是他牢牢地扛著我,無論我怎麼努力,都沒辦法從他身上掙脫下來。他爬過柵欄時,我頭腦一陣發熱,我仍然倒掛在他的肩上。他沿著河邊跑,仿佛我沒什麼重量。我的頭一次又一次地撞到他的後腿上,我開始感到害怕。
我能聽到有人跑向他,對他咕噥了幾句。河流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他沿著河邊一直跑的時候,我能聽見激流和河水的咆哮聲。我放下胳膊,也不再亂踢了。他感覺我放棄了反抗,便放慢了腳步,停下奔跑,開始快步走。我一直盡力偽裝,等待並尋找合適的時機。
他把我扔到地上,指著我,高舉著燈籠照著我的臉。這裏有一群人,是一群男人,他們一定是從斯旺客棧出來就跟著亨利到這裏的。還有一群從村子裏通過小橋跑來、頭上纏著圍巾的女人。他們都注視著我。亨利開始講話,大聲喊著,試圖激起人們對我的憤怒,正如他對我的憤怒一樣。
“看見這個男孩了吧?你們見過他,對嗎?是的,我們見過。他半夜在村子裏偷偷遊蕩,像個小偷,嗯,我們見過太多次了。他偷走了艾米莉亞的戒指。他今晚到我家廚房,趁艾米莉亞睡覺的時候,像一隻河邊的耗子一樣躡手躡腳地爬進來,偷走了艾米莉亞的戒指。我敢說他也偷了你們的東西,嗯,這點你們可以確定了。我知道是怎麼回事,她告訴我了,她一直在監視你們所有人,看吧,她一直在監視他。你們全都有罪,每一個人,現在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他指著人群中的一個女人,她很不情願地經過小橋來到河邊。緊繃的沉默氣氛代替了人們的交談聲和大笑聲。人群站成兩排,艾米莉亞咧著嘴笑著從人群中走出來。顯然我把用藥量弄錯了,我給她的藥量根本就不夠。她看起來神情恍惚,但是一靠近我,她的眼中就隻剩下了怒氣。
“看見艾米莉亞的手了嗎?看看他都對她做了什麼?”
亨利舉起艾米莉亞的手給所有人看時,我聽到人群中有人倒吸了一口氣,說“不,不”。她的手紅腫脹大,就像我剛開始治療她時一樣。停藥一晚,她的手就恢複成原狀了。她的皮膚粗糙,焦紅得像燙傷了一樣。當然,戴戒指的那根手指現在空空如也。
“對!是他幹的!他一直在向她兜售藥品,告訴她他會治愈她,但是大夥看看,這就是我想讓你們看的證據。他一直在給她下毒,讓她變得更糟糕!隻要這個吉普賽人在村裏,你們任何人,任何一個女人,都別想安全度日。誰知道他給你妻子、姐妹、母親和女兒用的是什麼藥呢?”
他改變了策略,用手指著男人們,開始對他們講話。我看著他們在我麵前臉色大變。他們看起來疑惑又驚恐,相互靠近,站成了一群暴民。
“還有更多,不是嗎?我們都知道,最糟糕的是,這個村子裏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一直被蒙在鼓裏。但現在他原形畢露,他一直像巫師一樣在下咒語。”他停下來讓人們消化他說的話,有些男人為之大吃一驚。
“他一直在研究他不該研究的時代,聲稱要告訴我們即將發生的事以及我們將會怎麼樣,告訴我們有關我們未來的荒誕故事。”
他舉起我的畫,在我麵前搖晃,以此證明我是一個巫師,我會巫術。沒有人離得足夠近,近到能看到畫麵上戴著腳銬的艾米莉亞或戴著手銬的亨利。但是這已足夠,紙上的東西足以說明一切,解開關於未來的一切疑慮。我筆下的線條和筆炭已鎖定了我的使命。
“你一直在玩一個危險的遊戲,孩子,但是現在你的時間到了,這兒沒有人會再想陪你玩遊戲了。”他環視四周的人群,他們都搖著頭表示同意,大聲喊著“是的”“我不想被當成傻瓜”“告訴他,亨利,你告訴他”,之後有人大喊著“巫師”。
我幾乎感覺到人群態度的轉變。
“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