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小娘看著他的眼睛頓時慌了,小娘蹭地一下從櫃台裏跳出來,抓了一把香灰朝那人臉上一揚,趁亂拉著我的手轉身就跑,可還不等跑出去,那人握著我的另一隻手往後一拉,我跟小娘被狠狠摔在地上。
我使勁兒想從他手上掙脫,剛要準備發力,這人卻突然把手一鬆,晃晃悠悠地又坐回凳子上。
小娘跟我和光子三個人都楞了,心想這人玩的是什麼路子?
我們幾個人站在邊上警惕地盯著他,見他從隨身的口袋裏拿出一杆大煙杆子,笑眯眯的跟櫃台上拿了盒火柴,點上煙使勁兒吸了一口,回回頭瞥了我一眼,“你們不用怕,雖說咱倆都是中陰身,但是你這身子還入不了我的眼,更何況河主的位子我沒興趣,我來也隻是想找我外甥女,順便問問你,選你做河主的人,是不是姓莫?”他吐了個煙圈,見我不說話,拿著煙杆在鞋底子磕了兩下,長歎一聲,“四河母,三河主,紅紙蓋墳頭,替身世上走……你們呐,讓她給騙了。”
說著,他抬著煙杆子悠哉悠哉地吸了一大口煙,墊著腳哼起了小調,看著一臉懵的我們講起了他自己的身世。
男人原名叫黃匹仁,是自小在山裏跟師傅學習木匠手藝,他還有一個師妹叫莫桂芝,也就是莫奶奶,學習方位風水,倆人一個選址一個蓋房配合默契相得益彰。後來兩人下山遊曆,遇見了流落街頭的外甥女衛姬,於是便收養在身邊,三人結伴同行,也算是逍遙自在。
可是好景不長,有一天莫桂芝突然染了重病,黃匹仁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積蓄為她請郎中並且親自試藥,為此還瞎了一隻眼睛,可即便如此莫桂芝的病就是沒有好轉,眼看著馬上就要不行了,莫桂芝卻突然病愈了,之後即便偶爾反複,可也算是保住了一條命。
就在黃匹仁覺得好日子要來的時候,他卻突然發現,莫桂芝每天晚上都偷偷起來跟一個穿著黑袍瘦高的男人出去,每一次出去回來,她整個人都精神很多,也年輕很多。
黃匹仁那時候心眼直,隻是以為她跟這男人有點什麼不正當的關係。雖說他跟莫桂芝兩人一直相敬如賓,多年來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但是出山多年,他們一直以夫妻自居,黃匹仁也早就有了娶她為妻的心,而且他們一直在一個屋子裏生活,鄰裏街坊都以為兩人是真的夫妻,要是弄這麼一出,將來自己的麵子往哪兒放。
捉人捉贓捉奸拿雙,黃匹仁琢磨一天想出個招,等到晚上她在出去的時候偷摸跟上去,一來是知道奸夫的來曆,二來要是將來街坊說起來,他也有個說辭免得自己丟了麵子。
打定主意後,就在晚上莫桂芝跟男人出去時他就悄默聲地在身後跟著,等走出去很遠,黃匹仁開始覺得不對勁了,明明出了城就是山溝子,可是不知道怎麼就多出來一條街巷,而且人來人往很是繁華,黃匹仁心裏起疑但還是跟上去,剛進去就看見莫桂芝把黃匹仁幾天前寫的一張黃符塞到一個路人口袋裏,接著路人就暈了,而莫桂芝和黑袍男人把人抬進胡同,等兩人再出來,手裏就多了好幾個口袋。
黃匹仁大驚,尋思著這是搶劫啊!還把自己的符偷出來嫁禍,怪不得她恢複的這麼好,原來是用打家劫舍的錢治病去了。
等到天擦亮,莫桂芝就回來了,黃匹仁質問她,她也全招了,還梨花帶雨地向黃匹仁哭訴保證絕不再犯,並且主動提出來要跟黃匹仁成親過日子。
要說黃匹仁當年也是個沒啥心眼的傻小子,一看姑娘抹眼淚就心軟,說啥信啥,眼看自己撿個漂亮媳婦也顧不上尋思這事對不對,當天晚上對著紅蠟燭磕倆頭就算成親,晚上就把事辦了。就在他自己在夢裏偷著樂的時候,莫桂芝早就收拾好包袱跑了,等他醒過來,忽然發現自己全身變成了一副幹癟的骨頭架子,像是被人吸幹了血肉,躺在炕上動也不能動,連話都說不出來。
幸好衛姬機靈,趁著黃匹仁還有口氣兒,連夜就用棉被抱著骨頭架子用馬車給拉回山裏找黃匹仁的師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