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安靜地躺了半日,總算是醒了過來。
此時正是黃昏時分,她低低的咳嗽了幾聲,楚蓮立刻端了一碗水過來。
她就著楚蓮的手喝了,抬眼看了看四周,問道:“這是哪裏?”
楚蓮笑了一聲,給她輕輕地拍了拍背,道:“睡糊塗了麼?失憶了,還記得我是誰不?”
梵音也跟著笑了起來,她本就是極其清冷的佳人,也一向不愛笑,如今露出一點柔弱的樣子來,倒真是格外的令人憐惜。
又咳嗽了幾聲,才道:“麻煩蓮小姐了,若不是你,此番我恐怕就得折了進去。”
楚蓮奇道:“上午襲擊你的人,正是褚家派來的吧?”
梵音點點頭,麵露疑惑:“你怎麼會知道?”
楚蓮“唉”了一聲,憂鬱地看了看屋外的天空,老生長歎似的:“我猜的,反正不管發生什麼事情,第一個懷疑他們就對了。”
“原來是這樣啊!”梵音忍不住笑了起來,“幾日前,姑婆給我告訊,說帝都中發生了叛亂,還說是你救了皇帝,我本想回來後立刻便去找你,誰知竟然在回城的路上遇襲,被一路追殺至此,他們說得是真的嗎?皇帝可受了傷?”
楚蓮擺擺手,漫聲道:“不用擔心,赫連霄命大得很,連傷都沒有一點,倒是可惜了造反的那群人,辛苦謀劃了不知道有多久,卻被北堂家臨陣倒戈,反打了一杠子,還折進去了孫子輩的一批人。也不知道褚家的那位長老,是不是已經痛出了心肌炎.....”
梵音道:“蓮小姐可知西邊戰況如何?”
楚蓮倏地一怔,“什麼戰況?”
梵音失聲苦笑:“相信最新的戰報已經進入朝堂了,皇帝此時恐怕正在急怒攻心吧,唉!我們這個王朝,隻怕要翻天覆地了。”
楚蓮怔怔地看著她,半晌沒反應過來。
梵音形容得不錯,赫連霄的確已經激怒燒心了。
一道道密報劈頭蓋臉地砸進金鑾殿,一道比一道更糟糕的前線軍情讓滿朝文武全都措手不及——
江南九郡被占,九郡總督拍馬逃逸。
江北一夜之間十座城池淪陷.......甚至連等待援軍的機會都沒有。
北荒那群土包子像是商量好了一樣,與流寇勾結,神出鬼沒地占領了北境防護營。
“報———”
大殿上所有人麵色鐵青地望向門口,赫連霄甚至來不及讓覲見的人見禮。
“皇上,八百裏加急,有十萬龍族借古侖山脈進犯———”
赫連霄瞠目欲裂:“歐陽飛呢?”
趙公公奇異地看了皇帝一眼,附耳而去,悄聲道“陛下,您怎麼忘了,歐陽大帥早就殉國了.....”
群臣以頭搶地,哽咽出聲:“陛下,請保重。”
赫連霄整個人似乎都晃了晃,麵無表情地他跌坐在了金殿王座上。
是啊,歐陽飛是被他親自派出去的,攻打南疆,開脫疆土,古一澤說得話全部變成了現實。
宰相朱友芳突然出列,朗聲道:“陛下保重。”
朱友芳這麼一出聲,大殿上呆若木雞的文武百官立刻反應過來,紛紛緊跟著附和道:“陛下保重吶。”
赫連霄的目光緩緩地落在朱友芳身上,後者輕聲道:“眼下,四方亂象,但最緊急的,莫過於南疆,古侖山脈乃是我南部天險屏障,若被龍族占據,屆時,他們從高處往下俯衝,轉眼便能抵達帝都,到那時候,就真的說什麼都晚了,還請陛下摒除雜念,早做定奪。”
赫連霄何嚐不知道,隻是心裏一團亂麻,一時說不出話來。
南疆的土包子們全部叛亂,西南邊境門戶大開,龍族大軍如入無人之境,這算什麼 ,後院池塘裏的鯉魚成了精,興風作浪來了?
理智之外忽然升起了某種絕望的痛意———原來,他果然是最蠢最沒有長見識的那個人。
然而他待自己十分苛刻,隻一瞬,便不動聲色地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將那股嗜血的痛意壓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