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沏茶來,見到段秋月神情陰鬱地站在窗邊。
下人壓低了聲音問程靜書:“程小姐,茶水提神,小心夜裏睡不著。若是現在沒有睡意,需要奴婢去請程大人嗎?”
程靜書衝著這婢女善意地笑了笑。
她知曉婢女擔心她的安危。
她心裏溫熱,道:“無事,這茶水是給少門主的。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婢女拿著托盤,恭敬地退下。
屋內隻剩下程靜書和段秋月兩人。
程靜書不說話,直到段秋月倒了杯茶,她才開口:“哥哥,你知道什麼是愛嗎?”
段秋月摩挲著茶杯,笑得風流,“小鬼,你說呢?”
“愛是可以為對方去死,哥哥你說你愛我,那你願意為了我放棄血骨門嗎?我爹爹是朝廷重臣,我若招惹江湖人士,定然會為爹爹帶來麻煩。無論你愛我還是不愛我,我愛你還是不愛你,我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我願意為了你去死!”
“你願意為了我去死,卻不願意為了我放棄血骨門,對嗎?”
“我……”
“你不愛我。哥哥,你覺得我特別,是因為初見的時候我替你做掩護助你逃過了追殺,你覺得我很鎮定,可其實並不是,我當時很怕,但你拿死威脅我,比起害怕我更想活著,我活著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我救了你不是因為我特別,而是因為我想活下去。”
“可你還解了我的七星葉之毒。”
“在你麵前我也不想偽裝了,對,我替你解了毒,但是我初心不正。因為我認出了你給我的血骨神玉,我猜出了你的身份,我想著若能救活你,你便欠我一個人情。
這世上,人情才最是珍貴無價。我希望日後求到你跟前時,你會看在這份人情的份上幫我一把。哥哥,我一開始靠近你就是帶有目的,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
“什麼?”
程靜書硬著心腸繼續說:“那夜你被人追殺潛入我的房間,殺手問我有沒有見到一個戴著麵具的人,我當時驚慌並未在意這言語中的漏洞。很久之後在萬花城的幻境裏,你提起了此事,我總當你是開玩笑。事後我思慮許久,哥哥,你那夜的確沒有戴麵具,殺手追殺的人也的確是逐墨對嗎?”
段秋月捏拳。
那夜有好幾撥殺手。
有的目標是逐墨,有的目標是他。
他受了重傷,誤入程靜書的房間,卻沒想到追殺逐墨的人也開始搜查那間客棧。
他本是尾隨逐墨而去,想看看逐墨為何要離開望京。
誰知道就遇到了刺殺,還被人下了劇毒。
若不是遇到程靜書,他肯定沒命活到現在。
他看向程靜書,心口發緊,問:“在你眼裏,我就如此不堪!?”
“我沒這麼覺得。”
“你的意思不就是殺手追殺的人明明是逐墨,可我卻騙你他們要殺我,還輕薄你,逼你幫我?”
“難道不是嗎?”程靜書喉嚨滾動,她道:“你當日完全可以露出你的身份,殺手知曉你不是逐墨就會放過你,你根本不需要我的掩護。”
“你……”
段秋月笑了。
她明明告訴過她那夜是逐墨引他入局,想借刀殺人。
可她卻沒有記住。
她隻記得對逐墨好的話。
段秋月大笑著,將茶杯狠狠地丟到地上。
金黃的茶湯還在地麵冒著熱氣。
段秋月指著程靜書,眸中是滿滿的失望,嗓音也是失魂落魄,道:“我真是白疼你一場……”
他跳窗而出。
窗外樹木被他攪得花葉簌簌往下掉。
下人聽到動靜,擔憂在外問:“程小姐?”
程靜書微微閉上眼睛,道:“我沒事,你進來幫我把窗關上。”
“是。”
婢女關上窗,又將地麵清理好,這才慢慢退下。
她不敢隱瞞此事,還是報給了司馬季。
司馬季正在書房看書,聞言後並沒什麼驚訝,擺手道:“這件事你要守口如瓶,不要亂傳。”
“是。”
“少門主愛而不得,遭人拒絕,若是傳揚出去,少門主饒不了你。少爺我都不能救你。”
婢女戰戰兢兢地退下。
是這樣嗎?
她當時根本沒聽到程小姐和少門主的對話,隻聽到了摔杯子的聲音和破窗而出的動靜。
少爺怎麼就從她蒼白的敘述中得到了這個結果?
少門主愛而不得,遭人拒絕?
算了!
少爺聰明,少爺說得肯定沒錯。
……
程靜書翻來覆去,思緒繁雜時,程府也是燈火通明。
大房和二房的人都聚集在了荷園。
程婉柔哭得稀裏嘩啦,道:“祖母,我們怎麼辦啊!?小叔父會不會放過我們啊!?四妹妹到現在都沒有回來,她會不會是出事了啊!?”祖母,您一定要救救我們一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