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齊皇帝被厲北廷和德公公輪番誇讚,以至於上朝時嘴角一直都上揚著。
一眾朝臣都驚掉了下巴。
一是驚訝於一貫喜怒不形於色的陛下竟將好心情如此形於色;
一是驚訝於他們以為早早就被踹出局的、被遺忘的皇嫡子厲北廷居然回來了。
尤其是一眾皇子,心思各異,臉色都…稱不上好看。
他們這些人一個個都站得端端正正,就那剛回來的厲北廷居然安安生生地被賜座了。
這還不夠,陛下竟還將貼身伺候自己的德公公撥去伺候那位主兒。
湯婆子、熱茶、暖爐,事無巨細。
厲北廷這哪兒是來上朝的!?
這分明是來當祖宗的啊!
古往今來,誰敢在朝堂之上如此放肆!?
厲雲承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雖然昨夜他母妃耳提麵命,叮囑他今日無論遇到何事都要忍,他卻實在忍不了了。
他率先站了出來,進言:“父皇,兒臣有事要稟。”
“何事!?”
“兒臣以為七皇兄如此做派,頗為不妥。七皇兄在宮外長大,不了解宮中規矩,不知者無罪,可兒臣卻很明白,身為兄弟,不得不加以提醒。如今,七皇兄回到宮中,兒臣心甚喜悅,卻恐皇兄因壞了規矩而遭人妒忌,招致禍患。”
此話一出,滿堂寂靜。
上座,龍椅上的中年男子擰眉。
若是尋常人,見陛下露出不悅,應不會再繼續進言,可台下這位是自小就被寵得無法無天的成王殿下。
他可沒有這個自覺。
他覺著,父皇絕不會為了一個多年不見的,隻是說起來有血緣關係卻無任何感情的兒子去責難他。
他繼續道:“古往今來,朝堂之上,身為臣子,豈可與陛下同座!?翻閱史書,也就隻有功勳卓著的老將才有此殊榮,且這老將還應行動不便、身子不爽,實在無法站立才可。今日,七皇兄正當好年華,身體強健,無病無痛,更於江山社稷無寸功,他憑什麼與陛下同座!?此先例一開,在座多少有功之臣會感到心寒!?是否日後上朝,所有朝臣皆可賜座!?”
這番話一出,氣氛愈發緊繃了。
陛下盯著台下跪著的厲雲承,餘光掠過文武百官,問:“你們都和成王一樣的看法嗎!?嗯!?你們覺得朕與先皇後的嫡子,南齊下一代最尊貴的人,沒有資格坐在大殿上!?”
南齊下一代最尊貴的人!!!
這話是什麼意思!?
厲雲承還想說什麼,皇帝吼道:“退下!”
“父皇……”
“退下!”
厲雲承不情不願地回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
大殿上,再無一人敢置喙這位剛回來就被封了靜王的男子了。
厲北廷暗暗勾了勾唇,起身,下跪,行禮,道:“陛下,成王殿下說得對,兒臣還是站著吧!不能壞了規…咳咳…規矩。”
“你這孩子!快起來!小德子,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扶北廷坐下!”
厲北廷搖頭,道:“陛下,兒臣初次入宮,誠如成王殿下所言,不懂諸多規矩,還請陛下責罰!兒臣心知陛下是心疼兒臣,擔心兒臣的身子骨,但陛下不僅是父,更是君。兒臣明白您的顧慮,滿堂肱股之臣卻不一定明白,若因兒臣引起陛下和朝臣們之間的誤會,這罪過就太大了。”
皇帝心中湧過一陣暖流。
老七和老九,如此一對比,孰好孰壞,一目了然。
他深吸了一口氣。
此時,程太尉進表,道:“陛下,老臣有本啟奏。”
“太尉請說。”
“老臣是個粗人,說話直爽,不知拐彎,隻為一個公道。”
“噢?程大人想為誰討公道!?”
“方才成王殿下言,靜王殿下於江山社稷無寸功,此話差矣。南齊與戎國那一戰,若無靜王,難以功成。各位,莫非全都忘了!?靜王殿下身體不好,大夫多番勸阻,叮嚀他不可上戰場,可為了君、為了國、為了百姓、為了當時被困的大軍,他親自披甲上陣,阻擊勁敵,即便命懸一線,依然心係南齊。若此功為無寸功,那臣等在前線浴血奮戰的將士又算什麼!?”
程永安乃太尉,常年領兵作戰,殺伐果斷,氣勢自然不是大殿上那些個文官言官能夠比擬得了的!
他語氣稍稍提高一些便有氣吞山河之勢。
厲雲承氣得鼻孔都要冒煙了。
他眼刀不停地往程永安那兒耍。
這老匹夫是不是傻!?他馬上都要迎娶她的女兒,成為他的女婿了,他這會兒居然胳膊肘往外拐替外人說話!!!
怎麼!?
他若出事,他女兒還能有好日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