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京,城郊。
夜色濃重,寒風刺骨。
荒山虯枝搖曳,狂風大有摧枯拉朽之勢。
程靜書緊緊地貼在山壁上,黑眸幾欲噴火。
如綢緞般絲滑的長發在狂風中飛舞,月光下,她的眸和她的發都閃著瑩瑩清輝。
那麼嬌小的一個姑娘,一個原本該千嬌萬寵該待在溫暖閨房中的姑娘,一個柔柔弱弱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一個聽說已經在青州有名的銷魂窟中受過重傷且一直都未痊愈的姑娘,竟然能在這練家子都很難平安通過的一線天堅持這麼久。
男子饒有興致地看著程靜書。
看著她額上虛汗涔涔,看著她雙腿顫抖不休,看著她雙臂繃緊用力。
男子笑道:“小美人,別做無謂之爭了!你的體力就要耗盡了。何必為了他人之命斷送自己的花樣年華!?你還這麼年輕,又是太尉千金,嫁給我們爺,你就能當皇後。母儀天下多好!!!”
嫁給我們爺!?
母儀天下!?
程靜書嗤笑。
果然是厲雲承。
她倒是小看了他。
程靜書眯起眼,憤怒時的模樣學了厲北廷七八分像了。
那男子看得忍不住有些發顫。
不愧是自家爺看上的女人啊!
不愧是引得江湖幾大舉足輕重的人物都青睞的女人啊!
果然不同凡響。
程靜書道:“讓厲雲承來見我。”
“你居然敢直呼我們爺的名諱!你膽大包天!”
“少廢話!喊厲雲承來!否則我寧願跳下去。”
她絕不會讓厲雲承拿自己當做威脅王爺的籌碼。
那男子嘖嘖道:“真是令人感動啊!可惜在下最不懂得什麼憐香惜玉了。若是我們爺在,這招或許管用,可惜啊…今夜注定是紅顏要成枯骨了哦!”
“放肆!”
忽然,破空傳來鏗鏘有力的兩個字。
程靜書感動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如果可以,她一定會跳起來跟來人招招手,可惜她如今處境艱難,比走鋼絲還艱難…所以隻能在心裏默默開心一下。
隨著霸氣十足的兩個字,一銀發男子淩空飛來。
夜風揚起他的發,如銀河傾瀉,又如瀑布飛流……
此等風華,當世難見啊!
男子都看呆了。
直到劍芒在他眼前閃過,他才被疼痛激得回了神,捂著胸口,剛想破口大罵,可待看清來人容貌時,唇瓣都止不住顫抖。
恐懼!
來自於靈魂深處的恐懼。
此人不是什麼阿貓阿狗,不是什麼卯足了全力就可以一戰的普通習武之人。
這是江湖傳言殺人不眨眼的白發妖孽啊!
他腰間鎮門血玉紅光似血,與他發間銀暉交相輝映。
光是氣勢就能震得人說不出話、提不起劍、打不出拳。
段秋月騰空站立,眯起眼看著那男子,道:“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
“我…我,我什麼都沒說!我錯了……”男子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喊著:“白發…白發妖孽我,饒我一命,繞我一命,我不殺程靜書了,我現在就帶著我的人滾,我馬上滾……”
段秋月嗤笑,道:“晚了!”
他一劍封喉。
那男子眼睛還未合上就已經倒下。
死不瞑目。
他的手下見主子被殺,倒也沒有倉皇逃竄,而是一個個都現了身,耀武揚威要替老大報仇。
程靜書看不到那些殺手,但她到底和厲北廷待得久了,對殺氣也有了一些本能的嗅覺。
她知道,對方的人不少。
段秋月那花架子去哄哄這些人倒也罷了,可她清楚,他如今幾乎毫無內力啊!
程靜書凍得牙齒都在打顫,她喊著:“哥哥,你走!你別管我!”
“小鬼!從你叫我‘哥哥’開始,我就已經把你當成了我一生的責任。作為兄長,若是無法保護妹妹,那還有什麼用!?作為白發妖孽,要是連這幾個宵小都教訓不了,我以後還怎麼混跡江湖!?”
段秋月長臂伸出,一個俯身就將程靜書撈到了自己懷裏。
小姑娘柔柔軟軟,小小一團,抱在懷裏,一點兒重量都沒有。
他蹙眉,歎著:“小鬼,你太瘦了!”
程靜書無語,喘著氣,低聲道:“現在是說這些話的時候嗎!?”
“怎麼!?不相信哥哥!?”
“你的內傷……”
“噓!”段秋月伸出右手食指虛虛抵住程靜書的唇,道:“別讓壞人聽見了。哥哥就當小鬼是在心疼哥哥了。”
“是啊!”
段秋月妖孽容顏難得出現一絲怔楞。
須臾,他笑了笑,揉了揉她的發,輕聲道:“哥哥聽到你的這番話,心裏很開心,瞬間就如有神助。你啊,放鬆一點,哥哥都來了,還緊繃著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