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城外十裏亭,今日熱鬧非常。高門大戶之子,儒生才子,將門虎子齊齊聚集。今日他們在這裏,是要為一個人送行。
祁王也就是十二皇子之毓,今日出發,前往封地倭島。祁王其人,不但才學頗豐,難得的是禮賢下士,待人和氣。更兼少年遊曆,出身高貴見識廣博,與他交談令人如沐春風。
故而這些年,不論是高門子弟,還是儒生才子,都願意與他相交。而高門長者也願意或者說放任青年子弟與他相交,再從青年子弟處得到反饋。對祁王的印象很是良好。
倭島海外孤懸,貧瘠不堪,作為祁王的封地。眾人都覺得他實在是受了委屈,而封王第一人的寵信,又叫各高門予以支持。任由子弟將送行之事辦的隆重浩大。
之靖騎著馬在前,皎苒坐在緊跟著的馬車裏。眼見已經出了城,之靖勒馬與馬車同行,道,“讓你不用送,這都到十裏亭了。”
“你這小子,長姐如母沒聽過嘛。”伴著說話,馬車窗上的紗帳被素手掀起,露出一張格外幹淨的臉龐。
對,又見到她的那一刻,浮褆心中想到的詞語,便是幹淨!
今日他早早出城至相熟的農家為寺中采買蔬菜。本來一直都是老農每日駕車送菜去白馬寺,但是近日他摔傷了腿,不能送菜。家中又隻有老妻幼孫,利薄請不起幫工。若是失了白馬寺的采買生意,隻怕日子更會艱難。浮褆便自請每日出城運菜回寺。
行至十裏亭,不說人潮湧動,但是停放的車馬極多,通行緩慢。浮褆未曾多顧,隻想安全駕車回城,否則會耽誤寺中餐食。
相對而行,先見到的是之毓,身後正是那輛熟悉的馬車。叫他忍不住轉首相望,像是能透過馬車望見裏麵的人兒似的。天隨人願,雖然換了衣飾發鬢,浮褆還是一眼認出,是她……
未施粉黛,眼眸清亮,卻是浮褆見過的,最幹淨的臉龐。他們正在說話,沒有注意到相對而行的車馬,更沒看到駕車的浮褆。
隻短短一瞬,已是相背遠走。浮褆心裏卻如飲蜜茶,真好~竟然又多見她一麵……
十裏亭裏,祁王之毓正接受好友們的水酒送別。
本來隻是草竹而築的簡陋涼亭,隻不過給往來行人避雨歇腳。如今被修葺一新,為了符合祁王獨特氣質,用的還是青竹。卻是深山遠運而來,成長十數年的粗壯青竹,輕易擴大了十裏亭的麵積範圍。細細查看,將青竹嚴絲合縫,毫無瑕疵,除了匠人工藝精湛外,更對原料要求極高,每根青竹的尺寸必須極為相近才行。精工細作外,更雕刻上了儒生舉子,為送行祁王而作的,詩詞文章。
亭中案上的酒也格外用心,入口輕柔,回味甘甜,清新竹香縈繞唇齒口喉之間。
這麼多的用心,之毓隻輕輕微笑,讚了聲,“傲節之酒,好!”便叫一眾謀劃準備的人們,熱淚盈眶,引為知己!
有的慷慨激昂,出口成章,用以表達紀念;有的不善言辭,但是準備了禮物心意,不論貴重否,誠意滿滿;更有淚撒當場,泣不成聲者。
但是不論對方是何反應,之靖隻需三言兩語便能叫人心內妥帖,如沐春風。儒生舉子也好,高門貴子也罷,將門虎子也不在話下。這些人能聚集在他的身旁,相談盛歡,之毓呀之毓,恍然真的長大了!
坐在馬車裏的皎苒,看著之毓與眾人相交如魚得水,心中感慨萬千。一直以為孤身一人前路難行,卻原來早有可以共同靠背對敵之人。從此以後,不能再將他看做男孩,是個有自己天地的男人了!
“走吧,回府。”皎苒麵含微笑。
遠黛不解,“公主,不等祁王了?!”
“他已經向著他的方向而去,我也有我的路途。”放下窗簾,皎苒閉目養神。遠黛吩咐車夫穩當些,往公主府而去。
“給我換身衣服,要進宮去給皇上皇後請安。”原來皎苒回公主府隻是想換下常服,方便入宮。
有條不紊的指派婢女,取什麼樣的衣服,準備哪種花露,梳什麼樣的發鬢,選擇首飾的式樣。美棠辦差總是舒適妥帖。
為皎苒重新淨麵上妝,換了衣衫發飾。美棠細細整理,起身仔細打量,妝容淡雅,將本來的十分清麗加上三分脫俗。天藍色的衣裙隻暗繡著銀色祥雲紋,高貴內斂。既守在孝期也不惹人忌諱。知道皎苒不喜繁複拆環,美棠自銅盆中取出養在花露中的,乳白色鑲黃邊的‘十八學士’,飾在發鬢上。這才點頭道,“好了。”